盒子里是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似乎还有一团黑色霉变的东西,散发出腐烂的气味,隐隐让人有种不祥的感觉。
而幻影也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幻影里的疯夫人坐在角落里,面容模糊,她一边轻声哼着小曲,一边做着布娃娃,从模糊的光影中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刚才被齐乐人开膛破肚的那一只,她温柔地将铁盒塞进了布娃娃的肚子里,然后用针线缝好。疯夫人时断时续的哼唱弥漫在夜色中,那诡异的腔调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听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明显已经不正常了,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清晰得感觉到。
手上的针扎在了疯夫人的手指上,她痛叫一声,猛然抬起头,恶声恶气地对一片虚无咆哮:“滚开!别再缠着我!你已经死了!死了!”
空无一人的黑暗自然不会给她回应,可是这种无视却加剧了她的癔症,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空气挥舞手臂,用牙齿用指甲攻击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滚回去,滚回去!回坟墓里去!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越是愤怒,就越是恐惧,那看不见的敌人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瘫坐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向墙角爬去,抓着她缝制的娃娃喃喃道:“你已经死了……我看着你死的……吃下了那块加了花生酱的面包,然后一边抽搐一边咽气,对,是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约翰是我的,哈哈哈哈,是我的!”
疯夫人抱着娃娃,空洞地看着前方:“是的,我杀了你,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也不会有人相信是我做的。你在怨恨我吗?所以你来找我复仇,你带走了我的孩子,你还想带走什么?约翰的爱吗?呵呵呵呵呵,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呵呵呵呵呵……”
疯狂的笑声在黑暗中逐渐散去,留下一地七零八落的娃娃和熏人的血腥气。
这段幻影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疯夫人恐惧的那个“鬼魂”应当就是死去多年的艾德琳,而且是她杀了艾德琳……齐乐人的脑子一下子有点乱。
“加了花生酱的面包?难道艾德琳有严重花生过敏?这在白种人身上还蛮常见的。”吕医生摸着下巴说道,“之前我还觉得疯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又是流产又是发疯,搞不好还被别有居心的丈夫,现在看来也是个不作不死的故事啊。不过这倒是侧面证明了约翰别有所爱?其实艾德琳才是约翰真爱,所以疯夫人就偷偷把人弄死了?”
“这种故意谋杀,难道没有尸检吗?”齐乐人问道。
吕医生沉吟了一声:“如果真的是死于过敏,会被认为是意外误食也是很正常的,对了,那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齐乐人把盒子递给了吕医生,吕医生打开一看,也被恶心了一下:“这什么玩意儿?”
苏和看了盒子一眼,反问道:“联系到娃娃的寓意的话……你说呢?”
齐乐人和吕医生顿时被恶心得不轻。
“你拿好,只差两个了。”齐乐人半点也不想碰这个盒子了。
“不不你拿吧,我已经拿了三个了!”吕医生试图把盒子丢回去。
“别闹,你一个医生不是经常接触这种东西吗,拿好!”
“我又不是妇产科的!”
两人为了谁拿盒子争执了起来,苏和在一旁无奈地看着,最后吕医生不敌齐乐人,哭丧着脸把盒子装进了包裹里。
“现在倒是确定了一件事,疯夫人向恶魔献祭的原因应当不是祈求自己能怀上孩子,因为她是在孩子流产后才开始献祭的。”苏和在婴儿房里走了一圈,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流满了污血的地板上,看得人一阵心疼,“但还是有很多问题。”
“可以看出,疯夫人在杀害了艾德琳之后一直恐惧不安,约翰的日记里写过她在梦中呼喊艾德琳的名字,但那时约翰只以为她们情深深厚,他似乎对艾德琳有特别的情愫。首先,艾德琳是谁?”
吕医生砸了咂嘴:“反正肯定不是亲姐妹啦,不然不会有情同姐妹的说法,应该是朋友或者亲戚吧。”
“撇开艾德琳的问题,疯夫人会怀孕这件事也有问题,约翰的信里说他一直有给她用避孕的药剂,但是疯夫人还是怀孕了,这只是个意外吗?”苏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唔……但从医学角度的话,哪怕你上了环吃了药带了套,也不能100%确保避孕的。”吕医生一脸学术地说。
苏和点了点头:“说到这个,我倒是得问问,这个年代有哪些避孕药?”
吕医生呆了一下:“这……我想想啊。印象里最早的避孕药大概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发明的,在那之前的避孕办法……呃,羊肠之类的原始避孕套算一种,不然就只能靠推算生理周期了,打胎就更简单粗暴直接用棍子捅,特效的避孕药好像是没有的。”
齐乐人联系了一下故事发生的地点,提出了一个新看法:“故事发生在中国的话,古代应该有一些避孕办法流传下来的吧。”
说到这个,吕医生一脸兴奋地给他科普:“如果你说的是宫斗电视剧里的避孕打胎秘籍,什么麝香一闻就避孕,红花一碗就流产,我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基本是玄学,只适用于宫斗宅斗故事里自成一派的逻辑体系的,就像武侠小说里天山雪莲千年人参包治百病一样,信它你就输了。”
“……你懂得还挺多。”齐乐人目瞪口呆。
“那是。”吕医生颇为得意地说。
苏和含笑看着他们,等两人说完了才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一直觉得有点问题。”
第九十二章 古堡惊魂(十九)
齐乐人沉吟了一声,猜到了苏和说的是谁,这个人他也怀疑过,但是更多的还是将他作为一个“证人”而不是幕后黑手来看待:“医生?”
吕医生啊了一声:“你叫我?”
“……我是想说弗莱舍尔医生。”齐乐人无语地说。
吕医生挠了挠头:“哦,在医院的时候每天被人医生医生地叫,一听到这个称呼比听到名字还敏感。”
苏和笑了笑表示理解,又说:“游戏的副本任务是很有逻辑的——相比之下反而是在噩梦世界的任务有时候会‘神展开’,大概因为噩梦世界相对真实,有时候不合逻辑的才是真实的。但是在副本世界里,‘不合逻辑’的情况是很少发生的,游戏可能会给你一个无用的线索来扰乱你,但是绝对不会发生幕后黑手是个从来没提起过的npc这种事情。”
吕医生沉吟了一声:“有点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副本世界的任务就像是一篇小说、一部电影、一个游戏,它是有逻辑的,就像推理小说里犯人必须是出现过的人物,不能在没有铺垫的情况下在最后一刻才揭晓犯人是一对双胞胎之类的,因为这违反了一个故事的逻辑。”
“是的,目前副本任务应该是接近尾声了,剧情开始收尾,应当是不会再增加新人物了,我们可以分析一下目前登场过的人物:四个剧情npc、两个玩家、疯夫人莎拉、男主人约翰、女仆妮娜、医生弗莱舍尔、已故的艾德琳,也许还要算上恶魔意志。简单结局的剧情应该是疯夫人发疯杀光了古堡里的人,只要杀死里的疯夫人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我们现在在进行真结局的路线,那么必然要将阴魂不散遗留在表世界的疯夫人也解决掉,并尽可能地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剧情就会复杂很多,很多事情可能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
苏和不疾不徐地说着:“妮娜的问题还需要待会儿去她那里进一步调查,先说弗莱舍尔医生。从约翰和他通信请他来古堡为疯夫人诊治——并且不止一次——可以看出,他当时也在中国,考虑到那个年代的确有不少外国医生来华为雇主提供医疗服务,所以他来华这点不能作为质疑他的证据,但是可以作为他有作案条件的佐证。关键在于,信中还提到了避孕药剂,这个药剂是什么成分?夫人的流产是否和他有关?”
“我们可以逆推一下,先假定弗莱舍尔医生是让疯夫人流产并且发疯的真凶,他是否有办法可以做到。有,他身为一个医生,而且是这对夫妻熟悉信赖的医生,他有条件也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让疯夫人发疯这点,她的家族这种遗传精神病他应当是知情的,只要一点致幻药剂就可以很轻易让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加上流产的打击,她疯掉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动机,他是否有动机?我认为他有。”
齐乐人专心致志地听着苏和的分析,有点跟上了他的思路:“是因为艾德琳吗?”
苏和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齐乐人一眼:“是的,你记得约翰的日记里写过他和莎拉为艾德琳扫墓那一段吗?他说墓地探望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了弗莱舍尔医生。这个线索并不是没来由的,弗莱舍尔医生很可能也是去给艾德琳扫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