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墨闻言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少爷您会趁着这个机会回蜀州去看看呢。”
谢笙闻言,将书卷搁下, 看着窗外流动的星河道:“爹娘姐姐俱在京中, 我自己去蜀州又有什么意思。”
之所以惦念着蜀州, 无非不过是因着蜀州在记忆里是属于家的所在, 可若无家人陪在身边,那也不过是个承载了回忆的地方罢了。
捧墨这才明白谢笙的意思, 又问:“可表少爷若是真打定了主意, 您若说不回去, 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他也不会去的, ”谢笙笃定道,“他本就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比起去蜀州, 只怕留在洛城掺和,才更叫他感兴趣。”
“可不是说娘娘和……会派人来?”
“你信他真就此出游的话?”谢笙笑着摇了摇头, “左右咱们只在自己屋里呆着,他身边是少不了人伺候的,咱们掺和太多,才是真的不好。”
捧墨对这话就有些似懂非懂了,但他也没再问, 他今日问的已经有些过了。
若不是不好单独离去,谢笙其实是想过提前去安城的。
先前谢笙戳破拐子的真面目,救下那个孩子,顶多也就是在小范围传上一传,何况谢笙只说自己是去岁秀才,却没说自己姓谁名谁。
这样的小事天底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对谢笙名声有一定的好处,却也只是聊胜于无。
原本谢笙同二郎一道,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又有朱皇后等人从京中派来的帮手,定然能够查明真相。这可是可能得到名扬天下的结果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可能,或者说是有相当的可能,谢笙才选择了提前抽身,不去掺和。
二郎回京之后就将成为太子,可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并不是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的,这一次名扬天下的机会,就是属于他的未来筹码,所以这一次,谢笙不能掺和,因为二郎根本不必与人同享。
这样的内情,谢笙自己知道便罢,说给捧墨听,反而不美。
“不回蜀州,洛城牡丹花会明儿也该结束了,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日必定是去不得的。”捧墨言语间有些遗憾。
“日后总归还有机会,”谢笙不以为意。就像是谢麒夫妻成亲之后,要返乡祭祖一样,谢笙日后也会有这么一遭。
想到这里,谢笙再看手中书册,便有些看不进去了。
“捧墨,把我的颜料拿出来,我要画画。”
“这会儿已经这么晚了,烛火伤眼,不如少爷还是明日再画。”
捧墨知道谢笙来了兴致,可在这种健康问题上头,他是半点不肯让步的。
谢笙何尝不晓得烛火伤眼,可他此刻来了兴致,勉强烘干了头发去休息,也是闭着眼睛,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多,只怕还要更睡不着一些。
“那便研墨,”谢笙到底是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烛火下头调不好颜色,我先打个底稿。”
这回捧墨没再拖延,依言去准备。
谢笙来到书桌前头,提笔勾勒起来。
前两日谢笙便画了一副给温瑄的图,可今日却有了新想法。
人往往如此,有了新想法,便只觉这个更佳,再看以前的,就总有诸多不满。
谢笙这一次画的,是温瑄手执纨扇,倚在栏后的情形。栏外姹紫嫣红开遍,总不如一身粉衣,淡妆素抹的温瑄。
因没用颜料,谢笙便只在纸上大致勾勒了位置布局,温瑄倚在何处最佳、纨扇半遮半掩最是动人,扇上双蝶恋花起舞,身后牡丹如何能不夺了美人颜色。
捧墨来催了三四回,谢笙才勉强安排下所有的位置,安心睡了。
接下来几日,谢笙一心在屋里画画,二郎则神神秘秘、忙忙碌碌。
捧墨早得了谢笙吩咐,半点不去打听,只每日变着法儿给谢笙打点吃食。
为了画好那画上牡丹,谢笙每日在牡丹园中待到傍晚才回。
画完了给温瑄的,谢笙又画了给母亲和姐姐的。
等到三张画都摊在面前,连捧墨都不由震惊画中传神。
“若不是知道这是画,只怕我都要以为是夫人与两位小姐亲临了。”
捧墨真心实意的恭维道:“若是少爷您愿意将画拿到外头,只怕不知多受追捧!”
这会儿的画普遍重意境,弃写实,画的人物虽然也好,却总叫谢笙难以认出谁是谁。谢笙的画写实和意境并重,真要说起来,更像是唯美摄影。
捧墨这么一顿夸,谢笙可不会就这么当真。
“我这充其量只能算自娱自乐,拿到外头去却是不能的。”
等晾干了画,谢笙叫人收了起来,只等得空送回去。好几日不见的二郎便拿了一张帖子进了门。
“我听说你这几日为了画画,连门都不曾出去,都画了些什么?”二郎仍旧穿着一身锦衣,眉宇间俱是少年英气。
“一些不能叫你看的画,”谢笙见他进门,不由问,“这是谁家的帖子?”
“是洛城文会的帖子,”二郎随意的将帖子放在了谢笙桌上,“他们知道你在我这儿,便托我转交了。”
谢笙拿起帖子,所见与二郎所说倒是没什么差别,不过这地点就稍稍有些耐人寻味了。
“曲水流觞?”谢笙继续往下看,若是他记的不错,这条小溪距离那个村子可不算远。若是叫谢笙去准备,可不会叫这样的地方离了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外。
谢笙看着二郎,挑了挑眉,将请帖放到了桌上,只等着二郎解释。
“果然瞒不过你,”二郎也不理会捧墨还在身边,便直接对谢笙道,“这个文会,算是我一力促成。徐渭和秦兄也帮了不少忙。”
谢笙往椅子上靠了一下。这两日他在屋里呆着,半点没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度,倒是没想到,二郎竟然和徐渭秦方关系变得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