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快快起来。”林钦起身,亲自将徐淙扶了起来,“你这些年待在烨城照顾玖儿,辛苦你了。”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徐淙站起来,目视这林钦。
几年不见,老爷虽然依旧温文儒雅,但是清减了不少,鬓间已有零星白发,瞧着甚是扎眼。
“老爷,你瘦了。”徐淙痛心地道。
林钦淡然一笑道:“是老了吧,无妨,生老病死皆是常态,我已看淡。”
徐淙见老爷如此豁达,心中的难过驱散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那站着的女子,女子体态丰盈,见徐淙看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徐淙很是奇怪,这个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像他家小姐的地方,为何下人说她是佩玖小姐?
“老爷,这位不会是下人口中的‘大小姐’吧?”他开口问道。
林钦先是一愣,而后摇头道:“当然不是,这是琴音,是我……刚纳的小妾。”
这下轮到徐淙愣了,他家老爷在夫人去世之后便没有再纳妾了,府里也就只有两个姨娘而已,这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却突然纳了个妾,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可是刚刚老奴听其他人道,老爷在这里跟佩玖小姐在用膳,难道是他们搞错了?”徐淙想问清楚,林钦闻言,眸光一暗道:“玖儿的确回来了,只是她现在不爱见人,她的脸毁了,所以极少出来,刚刚听到你回来了,本来挺高兴的,但是她说心情晦暗,无法在此种情况下见你,所以便回了闺房。”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不愿见人,难道不是心虚吗?他可不相信这位大小姐,明明真的林佩玖他已经找到了。
“老爷,大小姐真的回来了,她是在哪里找到的?”徐淙佯做惊讶道。
“是太子,太子将我儿送了回来,”林钦回答,眉眼中皆是心痛,“但是玖儿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我承诺她,会替她报仇,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只是她仍旧不开心,几日也难得出来一次,我命人每日里做她最喜欢吃的菜,绣娘也裁出了最漂亮的新衣,她偶尔一笑,我心头就能好受些。不过玖儿太懂事,总是让我不要太费心思,她不知道,我这个父亲以前不称职,现在只想好好地补偿她。”
太子?周朝的太子将大小姐送回来的?
难道这就是老爷跟着太子谋逆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送来了一个假的小姐?
“老爷,容老奴斗胆问一句,”徐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奴始终不相信老爷会谋逆,您这么做,是不是被太子胁迫的?还是,因为他找回了小姐?”
“我自愿的,”林钦不动声色道,“太子礼贤下士,文韬武略,又将玖儿帮我找了回来,还怕我无人侍奉,特意派琴音来给我解闷,我感激他,钦佩他,甘愿成为他的马前卒。”
徐淙敏锐地感觉到老爷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极快地扫了一下旁边的琴音,不觉起了疑心:太子送的人?难道是在监视老爷吗?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太子,太阴险毒辣了,居然知道他家老爷的弱点,进而利用他。他不忍看老爷受骗,又想躲过这个眼线,便对林钦道:“老爷,老奴在京城心疾频发,这一路赶来,觉得好难受,能不能让府里的大夫给我看一下?”
“这有何难,琴音,麻烦你去跑一趟。”林钦吩咐琴音,琴音点头道:“妾身这就去。”
第94章 077¥
目视着琴音走远, 徐淙才靠近林钦, 面容严肃道:“老爷,您是不是被那个女子监视了?”
“她是太子给我的人, 太子并不是特别信我, 实际上,我觉得太子似乎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人。我又没有其他的心思, 也不怕他放眼线在我这里。”林钦回答道。
“老爷,老奴一直呆在太洹城,听到别人说您起兵谋反的消息, 我一直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太洹城里的百姓一直对您口出恶言, 我想要为您说话,但是势单力薄, 实在没有办法去为你正名,”徐淙眉头一皱,小声地问了林钦一个问题,“老爷,您认为当今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林钦眉目肃然, “治军不严,任人唯亲,长此以往,必将国之不国。”
他对皇上的评价如此之低,徐淙很惊讶,这与他写给老爷信件上的内容截然不同, 而且老爷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就他所看到的而言,皇上其实不失为一个明君。
“老爷,我在太洹城看到的却是,百姓安居乐业,市集热闹非凡,而且经常能看到高鼻深目的异域人,陶家那时被抄家,珍宝抬了好几大柜子,很多人都不相信陶家会这么倒了,但是老奴亲眼看到陶尚书父子跟其他的贪官污吏一起斩首,就在菜市口。老爷,皇上他比起之前的周朝天子,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徐淙说得情真意切,林钦听后不为所动,“你是不是被他的表象所骗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些治国之才,但是他识人不清,纵容属下恣意妄为,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他,我的玖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林钦没再说下去,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徐淙,徐淙忙道:“老爷,我正是要告诉你关于小姐的大事,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小姐,府里这个是……
“徐伯,徐伯,府里的大夫来了,快让他给你诊治一番。”杜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跳出来,吓了徐淙一跳。
他话还未说完,林钦没弄明白,想要问清楚,刚刚他到底要说什么?什么真正的小姐,府里的这个玖儿怎么了?
只是还未开口,又听一人急道:“林太守,沧州城下有一伙可疑的人,不知是不是大荣朝的敌兵,大人可否随我去看一下。”
这个声音有点奇怪,尖细尖细的,徐淙扭头一瞧,看到一个长眉细眼,面白无须的人,这人的右手不经意地一抬,居然还翘起了兰花指,徐淙暗道:这个人莫非是太监?
“有这等事,那林某立刻跟江公公去一趟。”林钦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得去。那江公公一听忙在前开路,他面带急色,仿佛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林钦已走,徐淙不能跟过去,那大夫就在跟前要为徐淙诊治,徐淙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让大夫诊脉。
杜声趁机提出要带徐淙去休息,徐淙想着林钦估计暂时还不能回来,他也实在是累了,便跟着杜声下去了。
杜声让人给徐淙端了水,他洗过脸和手后,杜声又亲手奉上了一杯茶水,“徐伯,快喝点茶,坐下好好歇一歇。”
徐淙接过,看着杜声殷勤地为他忙前忙后,他觉得奇怪,在太洹城的时候,这小子可贼了,怎么这会子这么勤快了?
“杜声,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杜管事了?”徐淙瞟了他一眼。
杜声忙说:“哎呦,徐伯,您这不是折煞了我吗?这都是托了您的福,我不懂的地方还多的是,徐伯是府里的老人,又一直得老爷的重视,以后还得麻烦徐伯继续教导我呢。”
这通马屁拍的,徐伯虽然一向不喜他的油腔滑调,但是也没给他难堪,慢慢喝了杯中的茶,他对杜声语重心长道:“这是你自己能干,杜声,老爷对府里的下人都不错,你好好干,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杜声听了,心下一沉,再看着徐淙时,目光中便带了些内疚,“徐伯……”
徐淙以为杜声是被激励到了,刚想再说两句,双手一抖,茶杯歪倒在桌上,他浑身无力,觉察到不对,他似有所悟,抬起头来,直盯着杜声道:“杜声你,你这个畜生,竟敢害我……”
话未说完,人已倒地,杜声惊得往后一退,看着地上的徐淙,他先用脚轻轻踢了踢,见他没有反应,他蹲下来叫道:“徐伯,徐伯?”
一手伸到徐淙的鼻子,他正要感受一下——
“他没死,只是昏了而已,”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杜声一时不察,魂都要吓没了,还以为徐淙诈尸了。
“琴姨娘,是你啊。”他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