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调查哪个官员,从他身边人下手最为妥当,官场上都是一环扣一环,任谁都有老师同窗上峰下属,若是想做什么大案,总要有人帮他一把,万万没有自己就能完成的道理。
不过侯儒每次教他,话从来不说透,每每总是以小见大,太子能听懂是最好的,他若是不懂,也会回去询问陛下或者娘娘,最后总能明白。
这话说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侯儒便闭了嘴,自己慢条斯理吃了一碗茶,等荣宏渊回过神来,便笑着说:“昨日讲到那里了?殿下且背一遍给老臣听。”
于是,荣宏渊便也只好收回心神,认认真真开始上课。
等到下午结束武课,荣宏渊才略松了口气,自己去了小书房,关上门沉思半天。
虽然最近母后总爱向父皇发脾气,却也每每都是小打小闹,说一两句便止住了,父皇也从未还过嘴,也不会生气。
而坤和宫里的宫人们,那几个在母后身边伺候的,倒是瞧着十分开心,竟有些满面春风之感。
想到这里,荣宏渊不由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为何呢?
太子殿下的小脑袋瓜,犹如塞了浆糊,已经乱成一团了。
不过,既然父皇也瞧着疏朗开怀,应当是没有发生大事,太子殿下松了口气,便打开书本开始做功课。
便是到了这个年岁,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也依旧勤勉。荣桀膝下只得这一个宝贝,实在因着他本人太过出色,加之帝后二人不太好惹,这些年朝臣们竟也安安静静,没一个敢作妖惹事的。
这会儿谁敢再说一句叫荣桀广纳后宫,下场一定比当年那胡侍郎更惨。
荣宏渊做完功课,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刚一起身,外面张大宝便道:“殿下,步辇已经备好,是否回宫?”
“回吧。”荣宏渊招呼他进来,随便带了一本晚上睡前要读的书,便出了勤学馆。
今日倒也凑巧,他刚到鱼跃门前,远远便瞧见父皇的仪仗行来。
既然瞧见了,便万万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荣宏渊规规矩矩下了步辇,站在那垂眸等候父皇。
荣桀的仪仗自是比他大的多,前头引路黄门,中间是八台步辇,后面跟着华盖和礼御黄门,阵仗十分威严。
等走近了,荣桀便笑到:“起吧,一起走,渊儿这是刚做完功课?”
荣宏渊答:“诺,书本来回带不美,提前做完了也省心。”
荣桀笑着点点头。
荣宏渊太叫人喜欢了,再加上就这么一个麟儿,又是他们夫妻二人眼珠子一般盯着长大的,对他荣桀可是一万个满意。
只是有一点,这孩子太要强了,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若是普通人家也还说得过去,可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若是将来还这性子,早晚要把自己累死,便是不累死也要气死了。
荣桀知道侯儒这些年已经教导过他无数回,便是偶尔私下里过来禀报太子殿下的课业,也总会这般忧心一句。
做皇帝就不能讲究十全十美,说是什么事都是完美的,那这天下又怎么会落到他们荣氏手中?陈氏也不能百年便衰,最后落得个一家子自尽的下场。
只是孩子还小,他跟颜青画明里暗里不知道教育过他多少次,却也显然不是很管用。
便拿做课业这事,从他开蒙至今六个寒暑,他竟没有一日是拖着回到宫里才做的,每日不写完就不回坤和宫,便是生病了偶尔休息,也是刚好就要去读书,从来不松懈。
荣桀和颜青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有哪个不贪玩的?荣宏渊勤勉如此,还不是因为朝廷里总有人说三道四,说他们夫妻二人只有一个皇太子,若不是个好储君,大越不就完了?
这话人家私下里说,他们想管也不好管,总不能谁说这话都杀了了事?那可就跟陈氏没什么两样了。
就因为这个,这孩子才特别努力,不想叫旁人说自己父母半句不好。
只有一个孩子怎么了?他这么优秀,比所有人都强,总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了吧。
可他不知道,一旦嫉妒、埋怨、怨恨、不满的情绪充斥心头,无论一个人做的多好,都能叫人找出咒骂的理由。
到底少年心性,也确实是一片赤诚之心,荣桀和颜青画也心疼他,实在也不想跟他点破。
不过,荣桀微微扬起唇角,很快宫里头便又要有喜事了,也好叫这孩子松快松快,省得把自己逼得太狠,做父母的也难受。
回到宫里,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正是初夏,晚上微风习习,一点都不闷热。
颜青画先迎了荣桀,便推着这一大一小父子两个去沐浴更衣,坤和宫特地改了一间带有浴池的偏殿,沐浴起来更为舒适,荣桀便拎着自家的小猴子,准备玩水去。
颜青画一边吩咐人准备好更换衣裳,一边叮嘱:“可不许太闹他,仔细用完膳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