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经是守城的第十日了,受伤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不仅他们自己快要吃不消,琅琊府军更是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如果不能顺利的攻下怀远县,回去实在没办法跟布政使和都指挥使交代,这一趟办差不利,回去是要落罪的。
春杏取来另一身干净的军装,铠甲还是那一套,只不过春杏已经擦干净了。
颜青画摸着那身已经有了伤痕的铠甲,隐约还能闻到上面斑驳的血腥味,如果没有它,也就没有今日的她了。
她收拾好自己,直接就出了房门。叶向北正在大堂等她,见她气色尚且算是好的,心里不由更是佩服。
“原本还想请侯夫人过来看望你,怕你不习惯,一时想不开。没想到夫人到底是个坚强的人,不用旁人再多说什么。”
颜青画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坚强,只是现在实在也不是软弱的时候。”
叶向北见她精神尚可,便道:“大当家已经走了将近十日,按原来的计划应当已经在往回赶,就是不知能不能在这两天内赶回。如今我们已经有一百多兄弟受了伤,剩下几日怕是要苦战了。”
颜青画往远处望了望,今日又是个大晴天,万里晴空,一望无际。
“我们要相信他,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能回来。我们只需要守住这几日,等他凯旋而归便是了。”
话虽如此,可到了今日战况胶着,无论攻守都很吃力。
北城门已经被琅琊府军的攻城车撞的稀烂,若不是有里面的巨石挡着,早就被打开一个豁口。
一队弓兵一直在里面往外射箭,甚至有不愿躲在家中的百姓准备火把递给他们,叫他们将就着往外扔。
琅琊府军今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进攻的比以往每一日都凶猛一些。士兵们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却没一个说要下来歇会儿的。
颜青画也是浑身都痛,可她依旧捏着刀,跟其他士兵一起守在下面。
就连书生样的叶向北也披挂上阵,挥舞起长剑的动作干净又利落,完全没有读书人软手软脚的样子。
琅琊府军从天不亮就开始强攻,一直到中午时分才终于停下第一波攻击。这时北城墙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不时就有碎石零零散散往下落。
用午饭时,颜青画就跟士兵们坐在一起,带着笑鼓励他们:“也就这一两日了,咱们再加把劲。大当家一定能按时赶回,到时候咱们便可倾巢而出,把琅琊府军打的个落花流水。”
他们夫妻二人鼓动起人的时候都是振振有词的,一个比一个会说好听话。若是仅仅如此,才不会有如此多的士兵和百姓跟随他们,说到做到才是关键。
人这一辈子,随随便便轻易许诺简单,认认真真严肃守诺却很难。
这一日,他们用鲜血和汗水苦熬到日落时分,大概琅琊府军也撑不住了,终于败下阵来。
当撤退的号角一响起,怀远县的军民便都松了口气。
又是一天过去了。
叶向北腿上受了伤,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颜青画面前,道:“琅琊府都指挥使肯定给他们下了死命令的,如果他们不能在一月内平息怀远县的叛乱,回去便要重重受罚。”
琅琊府的位置十分尴尬,它紧邻云州跟业康,这两地若是一起发难,琅琊府危在旦夕。
说起这个,琅琊府都指挥使如何能不急呢。
颜青画叹了口气:“若不是立场不同,我真要为他们的勇猛所折服,咱们打了这么多场仗,也就琅琊府军有些军人的架势,比以前的县衙守军不知好了多少。”
这一日的守城结束了,几个人一路沉默回到县衙里,颜青画累的不行,用了晚膳便早早睡下。
她睡得很沉却没有做梦,整个人仿佛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水里,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刷着她的身体,叫她如何都不愿意醒来。
就在这时,“嘭、嘭、嘭”的敲门声刺进颜青画耳中,她猛地惊醒惊醒过来。喘着气坐起身问:“出了什么事?
外面传来春杏儿的嗓音:“夫人,叶大人和邹大人都来了,出前头出了大事。”
颜青画身上的瞌睡虫一下子便不翼而飞,她急急忙忙穿上鞋跑出去,连头发的都来不及梳。
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第69章 重归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 夜已沉沉。从回廊往外看去, 只能看见天上闪烁的星辰。
整个怀远县城安静得仿佛沉睡中的婴孩, 只有风声飒飒作响, 大抵诉说着秋日的来临。
春杏身上披着外袍, 半长不长的头发披散在脑袋后面, 显得俏皮又可爱。她跟着她身后一路小跑, 叫她:“夫人慢着些。”
颜青画心里头着急,实在也听不进去。
春杏无法, 只得喊:“夫人,是好事呢, 您听我说完。”
一听是好事,颜青画猛地停在那,她回过头来,仿佛福灵心至一般, 睁大眼睛问:“是不是阿桀回来了?”
春杏冲她使劲点点头, 笑得一张苹果脸都红了:“是的,叶大人是这般说的。”
颜青画长长舒了口气。
听见是这事, 她顿时有了主心骨, 招呼春杏帮她把头发盘个圆髻,这才道:“辛苦你了, 快去睡吧。”
叶向北和邹凯都等在前厅里, 皆是一脸睡意。
“大当家确实回来了?”颜青画问。
邹凯点点头, 虽然十分困顿, 却依旧有些兴高采烈:“午夜时分, 斥候,斥候突然进城。来报说县衙以北三十里,三十里有一队人马正在往县城赶来。”
他这一句话就说的磕磕巴巴,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便看向叶向北,示意他接着说。
叶向北也利落,继续说道:“斥候见对方都穿着一色的军装,骑着战马行动有素,便推测是咱们的人赶了回来。”
颜青画心里一阵激动:“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