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接洽给乡里盖中心校的事,如果成的话,需要一定数量的建筑材料,尤其是钢筋……今天去市场上看到老板的钢材在卖,觉着质量比一般厂家的好太多,所以……”
季云喜打断他:“我们只是试产,并不是正式售卖。”
“我知道,刚才刘秘书也说了。但我想着,老板家大业大,肯定不会缺那么点钱,只是,老板有没有想过把钢材建成品牌呢?尤其是现在您名下煤矿、焦化、钢材、食品加工都有了,如果把‘云喜’这牌子做出去……到时候赚的可就不止现在的数了。”
这年代的钢铁厂可是国家支柱,几乎全是国营,他这私人牌子想要做大,可谓困难重重。
人家国营的随便一个分厂都是成千上万工人,他这里虽说也叫“厂”,却连人家分厂三分之一的规模都达不到。
尤其是今天,他注意到,明明云喜钢材的质量更胜一筹,价格却只能跟那些国营厂的一样,不能便宜一分,更不能贵半分,而且摆放位置也比较偏僻,要不是他就在宣城县,怕是轮不到他卖。
这种处处受排挤和压制的情况,其实就是他的困境。
如果,能够帮他走出困境的话,季老板应该没有不高兴吧。
“哦,做品牌?”季云喜沉吟不语,这个词家里人也跟他说过,但他觉着是妇人之见,她爱指手画脚就让她说罢,却从未放心上过。
他一个煤老板,挖煤炭的,还讲究什么品牌?
难道工人会因为他牌子大就给他多挖一点吗?不会,主要还是得看工资开的多少。
“我相信,以老板的胆识和气魄,肯定已经想过往外头发展了。就像人出门要有光鲜的衣服一样,一个品牌要走出去,也得有个门面招牌。而建一所,甚至全县的中心校,就是最大,最光鲜亮丽的招牌。”
现在的中心校只是个示范工程,效果好的话,全县都要这么搞,甚至如果宣城县真能撤县改市的话,省内别的县市说不定也会这么搞。
到时候,一所成功的学校,将是多么大的广告效应。
“而且,盖学校,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于品牌名声方面也是有益无害的。”
季云喜点点头,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与其像别人一样捐助希望小学,还要署上“云喜”大名,他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大老粗,实在觉着别扭得很。不如用云喜钢材建学校,又有名声又有钱,作为生意人他觉着挣得问心无愧。
何乐而不为?
见他有所松动,唐丰年继续道:“老板您试想一下,如果知道云喜钢材就是盖了几十所学校那家钢材,以后再跟别人竞争起来的时候,这不就是一种隐形的资本了?”
季云喜喝了口茶水,沉吟不语。
唐丰年虽口若悬河,其实心内却在打鼓,这事成不成就看最费钱的钢材这一块儿了。如果大头能定下来,剩下的水泥、砖头,他另有办法。
只要搞定材料供应,他就有底气说服林老板把活计交给他,到时候十万块先留下来做工人工资和流动资金,一旦上头的钱结下来,他就能立马把材料费补上,赚的肯定不会少。
他忐忑的等了快五分钟,季云喜又喝了一口茶水,才道:“你今天来,可不止是说这些吧,说说,要怎么合作?”
他用了“合作”一词,唐丰年心头大喜!
这就是又松一层口了!
“是,我的想法是,我建筑过程中的所有钢材均从您这儿买,价格您定。”
季云喜挑挑眉,“那钱呢?”
果然是纵横商海多年的老狐狸,恐怕他才踏进这间办公室的门,他就已经猜透自己打算了吧?唐丰年心里这么想。
嘴上却爽朗一笑,“老板英明,我们跟您没法比,现在才刚起步,不过是挣口奶粉钱,手里拿不出那么多流动资金来。正好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钢材的账咱们先欠着,一旦上头结了工程款下来,第一时间就付给您,怎么样?”
这就是赊账了。
做生意的都知道,这是不能干的。
但他赌的就是季云喜的野心。如果他有做大做出去的野心,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几万块的钢材对小企业来说确实不可能赊出去,但对季云喜不一样。
他现在名下的产业总值应该不低于千万,甚至上亿都有可能,这几万块还不会放在眼里。
用无关紧要的几万块钱搏一个走出去的机会,他会不会愿意?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唐丰年连喝了两口茶水。觉着茶水微微有点凉了,他又帮季云喜加了半杯新烧开的水,自己也加了半杯。
季云喜全程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他烧水,倒水……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去年在这个办公室里,自己当着他的面砸了两个杯子,俱把他吓了一跳。现在的他,哪里还看得出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季云喜习惯性的把细长的手指放在办公桌上,“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敲着。也不知道是在评估他会不会卷了钢材跑路,还是在盘算事成了自己能赚多少,亦或就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唐丰年被这种漫长的等待磨得心口发紧,正在仔细回想自己还有什么是该说而忘记说的,要不要再加上时……突然,就听季云喜问:“你们家唐鹤唐雁多大了?”
嗯?
唐丰年一愣,第一次从外人嘴里听见“唐鹤唐雁”,他还反应不过来,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闺女们。
“一岁零五个多月,还有二十天就满一岁半了。”想到两个可爱的闺女,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吃中午饭了吧?
也不知道今天她们妈妈给做什么吃的,这段日子他天天在外头跑,一步不离的陪人家喝茶吃饭聊天,却没时间在中午好好的陪她们吃顿饭。
每天她们没醒他就出门,等他到家,她们却已经睡着。
等忙过这一阵,一定要好好陪陪她们。他暗自下决心。
他的脸生得方方正正,不笑的时候确实显得比较严厉,突然笑起来,而且是自己不知道的笑意,紧绷的面皮突然放松,真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季云喜突然就不再犹豫,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唐丰年又是一愣,这话题转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又是一喜,笑道:“是,多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