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只茶杯时,伊娜才十岁,白色的杯身,上身印着红色的“人民解放军”字迹,她对这只茶杯很有感情,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居然被他摔碎了,想这个老头子真不是个东西,她气得两手直哆嗦,赌气也扭身走了。
李淑贞走出门去的时候,正碰到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的兰花草,李淑贞眼睛有点红,兰花草关心地问道:“亲家母,怎么啦,吵架啦?”
李淑贞没有搭理她,想着家里现在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的功劳!低着头快速走了。
兰花草讨了一个没趣,探头往房里看了看,摔碎的茶杯依然四分五裂地躺在那里,仿佛正在哭泣似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仿佛还残存着硝烟和火药的气味,简建军黑着脸坐在轮椅上,兰花草迟疑了一下,推着轮椅进去了。
一开始,兰花草也很讨厌简建军,生了一个妖精似的女儿抢走了她的宝贝儿子,后来住到简家后,近距离接触,发现他封建古板无趣毒舌,就更加看不上眼了。
可是自从上次,当简伊娜提出要把她送敬老院去,她惶恐不安,儿子也只是一味说搬到外面去住,简建军挺身而出,大发雷霆之威,痛骂了简伊娜,并大声承诺,她就在这里住,想住多久就住久。
简建军这一行为,让兰花草对他刮目相看,内心除了感激,还生了几分敬仰之心,觉得这个亲家公是个真男人,大英雄,纯爷们。
这古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再说了,他之所以坐在轮椅上,半年动不了,也是因为她霸占了他的房间,他才在客厅的卫生间里洗澡摔断腿的。
所以如今看到他们老两口吵架,兰花草便觉得自己有义务出来当和事佬。
她推着轮椅走到简建军面前,关心问道:“亲家公,什么事啊,吵得这么厉害,这茶杯又没错,把它摔碎了多可惜。”
简建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兰花草。
对于这个亲家,他的态度和兰花草一样,三六九比势,一直是嫌恶,别人是相看两不厌,他们是相看两厌。而且,他不像兰花草,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他是从开始到现在,这种嫌恶的态度就没变过,而且一直处在递增的趋势中。他和她不是同类人,就好像来自不同的星球,所以仍旧赌气坐在那里,一张脸黑得如同雷公,没有吭声。
兰花草弯下腰,费力地把碎片拾起来,又推着轮椅,走到附近的垃圾桶,把碎片扔了进来,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片,她把轮椅推回来温和劝道:“你们老两口的吵架我听到几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怪我那亲家母一天只关心你吃什么喝什么,根本不懂你的精神生活,对吧。”
简建军的内心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有几分意外地看了一眼兰花草。精神生活!对啊,他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吃饱穿暖就知足了,他需要精神寄托,需要情感上的安慰。
没想到,半世夫妻,却不理解他,这个一直视如仇敌的亲家却懂他。
在他的眼里,兰花草一直是疯疯颠颠,穿衣打扮雷人的老女人,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一番懂他的话来,他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要是这番话是老伴说出来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