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他也没法找人说理了,但是对胡子的diss心理已经深埋在了木白心中。
哎,仔细想想,富贵哥真是个好父亲,除了名字有些……木白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吞吞吐吐极为含蓄地问了下富贵哥儿子的名字,引来青年一串笑声。
“我名字是有些土吧?”朱富贵边给木小文换姿势边说,“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我曾祖是元朝的淘金户……淘金户就是专门负责挖金子的职业,按照北元的规定,无论是否挖到金子,每月都需要给政府交纳一笔税额。”
“但是家庭传到我祖父那代的时候,当地已经没有了金矿,所以只能变卖家财以缴赋税,最后成了贫农,不得不去带着全家去给地主打工。”说到这段的时候朱富贵面上表情淡淡的。
木白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捏着拳头骂了两句元政府不干人事。
朱富贵摇摇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我父亲是家中幺子,自小便跟着给地主放牛,一家人的期待亦是从兴宗旺祖改为了富贵平安。”
“后恰逢一场大旱,祖父祖母大伯伯娘堂兄相继饿死,唯独留下我父亲和二伯,二伯将家中余粮都给了父亲,自己离了家,再也没有音讯,整个家里就留下了父亲一人。”
朱富贵拍了拍正专注听他说话的小孩后背,又给他顺了顺小短毛,继续道:“父亲说,祖父临终前嘱咐他,以后有了孙子就叫富贵,父亲应了,所以哪怕他后来念了书,觉得这名儿不好听,也得让我受着。”
木白张张嘴,表情有几分空白,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安慰这个新认识的朋友。
哪知道朱富贵忽然一笑,“我父亲在我出生后一度十分艰难,每日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拼命。有一日,他和我说,当初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就是觉得不能让祖父给他孙子取的名字浪费了所以才坚持了下来。后来,他也决议效仿祖父先给大孙子取了名字。”
木白点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作为一个优秀的聊天者,他顺势问道:“令尊取了个什么名儿?”
青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父亲那时候恨不得招进天下英雄,所以想要给我儿取名英雄。我母还在闺中时念过些书,便想要阻止他,又不忍在他兴头上泼冷水,于是婉转劝说此名过于直白。”
“于是……”他看着张着小嘴表情很有些难以言喻的小孩道,“父亲便将二字颠倒,给我长子取名朱雄英。”
第53章
见识过老朱家那特殊的互相伤害技巧之后,木白对于自己给弟弟取名的善良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木文什么的,虽然平凡了点,但起码说出去不会让弟弟尴尬啊!
没看见后头那几个兵哥都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吗?一看这表情就是被这种乱来的取名方式给囧到了,这样一说我可真是个好哥哥嘿!
木白忍了忍,没忍住,抬头看向抱着弟弟的新朋友:“那个,你给你孙子想要名字了吗?”
朱富贵闻言微微一愣,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在身后锦衣卫惊恐的目光下道:“我倒尚未想过这个,不过家父此前给我下一辈为双名,又是文字辈,然后第三个字五行属土,阿白不若想想能用什么名字?”
木白在取名方法上是真的没什么研究,闻言歪歪头,有些苦恼道,“啊,我不会取名字哦,你就当个参考得了。我觉得吧你名富贵,你儿子是英雄,那你们家到了孙辈应当已经有钱有权了,下一代该搞文化事业啦,不若取个比较有文化的名字……对了你觉得朱文化如何?”
还没等朱富贵说些什么,木白恍然摆摆手:“不对,化不是土字辈的,那改成华,华夏的華,这应该属土吧?文华也挺好听的。”
但很遗憾,华字五行属水。
木白莫名其妙得用手指划拉了几下这字,怎么看都找不出它属水的原因,它有个草字头,要说属木也就算了,为什么和水有关?
正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几人终于走到了糖果铺前。
作为当地的网红店铺,加上快过年了了,糖宝铺门口全是人,有一说一,木白有些被惊到。
云南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出了村庄聚居区,骑马走上半个时辰遇不到人都是正常的,除了昆明城人多一点外,就算是芒布路的首府人口也不过是四位数。
他一路走来见过最多的人是在成都府,但成都是整个四川的治所所在,又是蜀道的起始点人多一点也算正常,可是这儿只是一家糖果铺啊!
木白抬头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全是人的腰和屁股,完全看不到店铺。
啊这……
他颠了下脚丫子,然后悲伤得发现以自己的身高就算垫脚也没用。正在此时,他听到一声呼唤,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小伙伴居然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木白歪了歪脑袋。
“你坐我肩上吧,这儿人太多了。”青年平静道。
坐,坐肩膀?可是弟弟他……
“阿兄,一起呀!”木白一愣,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弟弟居然坐在另一个兵哥肩上,再一看这兵哥不就是之前木文用兔子肉换人点心的那个,什么时候过去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坐肩膀啊……木白犹豫了下,看着新朋友小声道:“我不是小孩,我很重的。”
“没事,”朱富贵回过头笑笑,眼神柔和极了:“你这年岁,还没一把枪重呢。”
“那可说不好。”木白闻言也不矫情,他上前两步,开始琢磨该用什么姿势才能一步跨到人肩上,糟糕,他还真没见过寻常小孩是怎么上去的,是从后背还是从前面坐上去的来着?
从前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好,他毕竟是和人家平辈相交,从头顶上去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最后木小白选择的方法是以手撑背,然后从后背轻巧纵身跳上去的方法。
这动作难度极高,若不是木白有些身手,一般人还真没法坐得那么稳。青年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伸手扶住木白的两条小细腿,有些哭笑不得得说:“怎么这样上来?”
木白咂咂嘴,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上肩,只是哼哼唧唧问自己是不是很沉。
怎么会沉呢?这个重量……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似乎还轻了不少。
两年啊,这可是两年,他的孩子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在这个孩子抽条生长的时候体重不增反减的?
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两年前他的孩子不过虚岁七岁,就和他的弟弟被掳到了距离应天府千里之外的地方。
他不光想办法从贼人身边逃了出来,还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带着他才两岁的弟弟在那儿生活了下来。
此后更是在阴差阳错间拜师大儒王袆。画了一幅画帮了明军攻滇,因此被关了监狱,却反而得到了傅友德和蓝玉的认可,被其认作养子。
在谁都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他的长子以孤儿之身参与乡试,文武全中,即将以应试考生的身份前往他的家乡……他的儿子,完全靠着自己走出了那座大山。
谁都无法想象朱标在得到宋濂来信时说遇到两个皇孙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那一日东宫的烛火亮了一整夜,他的异常甚至惊动了皇宫中的两个老人。
宋老先生说,是他的慈爱之心帮助他终于找到了孩子,其实不是,比起两个孩子的努力,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只是坚持并且相信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