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一惊,只看见垂珠急匆匆地掀帘进来,匆匆忙忙地一福,裙角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坠。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奴婢打听到了,问的是还在宫里时的好友,她在紫宸殿伺候,不会有错的。崔郎君确实昨晚进的宫,今天还没被放走,说是昨晚在殿里陛下发怒,这才扣住他的。”
“怎么可能?难不成他同我阿兄还能吵起来?”李殊檀不信,转念又问,“扣在殿内怕是要罚,那罚的是什么,你问了吗?”
“问了。她也不清楚,毕竟没走流程,也没风声。”垂珠摇头,“不过郎君在殿内倒是有吃喝的,奴婢不懂,奴婢的朋友也不懂,”
她看着李殊檀,缓缓吐出个词,“‘醉骨’,听着像是酒名的名字吧?”
李殊檀霎时脸色全白:“备车,我要进宫。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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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
“……娘娘用过午膳后向来要歇息,这会儿还睡着,奴婢不好打搅。”檐下的春岚垂眼看着地面,答话答得颇体面,“风大雨大,殿下请回吧。”
“这会儿未时都快过了,我想我嫂嫂总不至于再睡太久,晚膳总得起来吧。”李殊檀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当然不肯答应,“那我就在这里等,等我嫂嫂起来,再请你为我通报。”
春岚面露难色:“殿下,娘娘真的在歇息,指不定什么时候醒……您还是回去吧。”
“我等得起!到晚膳时也好,夜半也好,哪怕到明日,我也能……”李殊檀的话突然断了,半晌,她看着一脸为难的春岚,“等等,是不是我阿兄派人来同你们说过,若是我来……不让我见我嫂嫂?”
春岚面上更难,踟蹰片刻,还是那句话:“殿下请回吧。”
“……好。”李殊檀懂了,点点头,“如果我现在要闯,你们害怕我阿兄,我拼命拦住我吧?那我还是在这里等,等着我嫂嫂出门,就看我和我阿兄,谁运气更好了。”
她从垂珠手里抽了伞柄,看着的仍是春岚,“但我的侍女无辜,雨这么大,请领她去避雨。”
垂珠一愣,刚想说要陪着她,见她脸色发白嘴唇紧抿,又不敢再多说,迟疑着撑开怀里备用的伞,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过来引路的春岚往宫人住的偏厢走。
蓬莱殿是皇后居所,院落宽阔,地势又是屋高而远门低,雨水哗哗地冲刷过砖石,冲得李殊檀鞋底湿透,裙摆上全是溅出的水花。脚下如瀑布,伞面上的雨声更响,跳珠乱砸,大雨砸得她几乎拿不稳伞,斜吹的雨润湿襦裙,风来时冻得她一阵阵地哆嗦。
但她固执地站在雨里,任由风雨摧折,定定地看着宫女守着的宫门,等着那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机会。
垂珠打听来的“醉骨”不是酒,是流传在宫闱里的毒,服毒后如沉醉,既不痛苦,死状也漂亮。要毒杀人,却不走三司的流程,李齐慎是铁了心要杀崔云栖,但又因为什么原因犹豫再三不愿声张。好在还没别的风声传出来,李殊檀还有最后的唯一的机会,就在蓬莱殿里。
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猛,李殊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浑身湿透,从发梢到裙角全在往下滴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几乎要握不住伞,才看见遮在门口的竹帘撩起一角。
隔着雨帘,她模糊地看见谢忘之,隐约听见她说了什么,似乎是让身边人赶紧请长公主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阿檀:西八,把剧本都给你撕碎(……)
长生:撕得好,撕得再响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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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报应
李殊檀一进殿, 殿内的宫人当即都忙起来,有人匆匆忙忙取了整幅的软布来给她擦身,就有人脚步不停地移来防风的屏风, 压上吐出缕缕烟气的香炉。
连谢忘之都没闲着,从宫女手里取了催来的姜汤, 亲自放到李殊檀面前,在她对面坐下, 眉头微皱:“怎么只在门口站着,淋这么大的雨?殿下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我……”李殊檀让雨浇得浑身发僵,舌尖都不怎么听使唤, 一个字脱口, 视线扫到谢忘之身边站着的春岚,又强行改口,“这回没写拜帖, 我怕打扰嫂嫂, 不敢直接进来。”
“管那个干什么?若是要见我, 直接叫人通报就好。”谢忘之向来不喜欢规矩,见李殊檀满脸苍白微微发抖的样子,更觉得她可怜,温声安慰她, “你来见我,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不着急, 慢慢说。”
她越温和,李殊檀越愧疚,但她急着要救崔云栖,非说不可,然而话又全堵在喉咙口, 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嫂嫂,我想……我想拜托你去……”
“不急,我听着呢。”谢忘之耐心十足,替她打开压在碗上保温的碟子,“摸着正好,喝着可能稍有些烫,先喝……”
碟子一撤,一阵混着糖香的姜味立即冲上来,直扑到谢忘之脸上,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后边的话都没说完,连忙转身避开李殊檀,帕子压在唇边,不断地干呕。
“娘娘!”春岚赶紧捧了唾盆来,一脸焦急,“娘娘这是身子不舒服吗?奴婢这就让人去太医署……”
“不用。”谢忘之赶紧阻止她叫人,只从另一个宫人手里取了茶水漱口,起身站到屏风边上,微微偏头避开那股姜汤的味儿,帕子仍按在口鼻边上遮掩着,对李殊檀说,“见笑了。说来也挺好笑的,我少时在尚食局做过女官,如今这几日觉得不舒服,居然闻着姜味都想吐。”
她说的是症状,面上却含着淡淡的笑,一点也不显忧愁,李殊檀大概明白:“嫂嫂这是有孕了?”
“倒不一定。”谢忘之说,“先前宣过太医,来的几位太医都说月份太小,不好一口说定,只说若是过了这两天还犯恶心,就到了能诊出来的时候了。”
太医署那帮太医说话一个赛一个的谨慎,这么说就是有了,李殊檀赶紧把姜汤塞给边上的宫人:“那……那我不喝了。倒掉吧。”
“我不要紧的。”谢忘之倒也没阻止,“对了,殿下还没说呢,究竟是什么事?”
“我……我先道歉!”李殊檀直接跪下,“当时在长生殿里那个点心,是我的错,还请嫂嫂原谅,只这一回,之后我听凭处置,怎么罚我都可以。”
“殿下这是干什么?”谢忘之赶紧去扶她,等把她扶起来,面上才浮起一丝不明显的红晕,“那天确实……但好歹是你阿兄,横竖也……算不得什么。”
她状似无意地在发烫的脸上摸了摸,正色,“何况长公主不也误食了?当日既然是被人暗害,你与我都是无辜,何故向我道歉?”
李殊檀愣住了。
按她的计划,是该从蓬莱殿这边下手,哪怕跪着求到夜里,都得把那个替她求情的机会求到,可是现在看谢忘之的样子,恐怕都不知道当时长生殿里还有李殊檀横插一脚的事。
她本就有愧,这么一想更不敢开口。李齐慎有心要护谢忘之远离争端烦扰,若是她实话实说,八成要让李齐慎下更狠的手。何况谢忘之还怀孕了,李殊檀心再狠,也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个有孕的女子下水。
“这几天……我、我阿兄似乎很忙,只见朝臣不见我……”她浑身发抖,近乎绝望地找理由,一双眼睛却定定地盯着谢忘之,“我想……让嫂嫂帮忙,劳烦托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想见他,让他千万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