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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警告
转过头, 看见的果然是李殊檀。
和一年前干干瘦瘦如同少年的模样截然不同,养了几个月,李殊檀依旧纤细, 人却撑得起一身石榴裙,撑得起别在发上的满头珠翠。好在李齐慎不爱炫耀, 若是他有心,再倒推一百年, 到最盛的时候,恐怕要让李殊檀对着凯旋的大军,让世人见见帝国的华美妩媚与森冷庄严。*
但李殊檀笑嘻嘻的, 丝毫没有最受宠爱的长公主的架子, 甚至凑到梁贞莲边上:“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编排我呀?”
这么一番话,就算不看她的打扮, 也知道这是谁了, 徐娘子当即起身, 生怕抢不到先:“徐茹见过长公主殿下,恭请殿下万安!”
跟她过来的人都上道,稍一怔,全都跟着她行礼, 状似无意地凑到李殊檀边上。那几个俊秀郎君还是那个套路, 先前怎么和梁贞莲传情, 这会儿就怎么和李殊檀传情。
可惜李殊檀脑子里只有崔云栖,权当自己瞎了,只亲昵地和徐茹说:“我来迟了,错过了前边的话,只听见妙心这句话, 你们先前是在聊我和她遇上叛军的事吗?”
“是呢。”徐茹赶紧应声,能让长公主多看一眼,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不自觉地挺起胸脯,“我等仰慕长公主,又自惭形秽,不敢上前,这才旁敲侧击。”
“我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人而已。”李殊檀摇摇头,自然地坐下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也说说?”
“殿下请!”徐茹示意。
边上的一圈年轻人也坐下来,不管是真期待还是假期待,一双双眼睛都盯在李殊檀身上。
梁贞莲自然察觉到,僵硬地笑笑,给自己打圆场:“是啊,伽罗,你说吧,我笨嘴拙舌,说不好。”
“那我可就说了?”李殊檀又问了一句,见梁贞莲点头,才继续,“当时我想着,能跑一个也是好的,妙心又向来体弱,前两年一直吃药养着,总不能让她对敌吧。我就让她先跑,我身上带着短刀,姑且能撑一阵子。”
“殿下真是善心,也真是勇敢,要是我,大概已经吓哭了。”徐茹恭维一句,明知故问,“那殿下可是赢了?”
“怎么可能。我只在军中耳濡目染学的武,怎么打得过成年男子,还是训练有素的骑兵。”李殊檀如实说,“我当时也想跑,可惜让战马踢了一脚,运气好没被踢死,但醒过来,就是在叛军营中了。”
话音一落,立即有吸气的声音,徐茹瞪了没忍住的那个娘子一眼,转回来一脸关切:“殿下这是落入叛军手中了?”
“是啊。”梁贞莲适时插话,一脸担忧,“得有快五个月吧?伽罗,若不是我……”
“没关系。”李殊檀含笑打断她,坦然地承认,“当时叛军沿路掳掠年轻男女,男子充军,女子则做粗使的活计,有些姿色上佳的更惨烈。幸好我那时还没长开,整日灰头土脸的,才逃过一劫,熬到两镇联军前来。”
被掳掠的女子会遭受什么不是秘密,但她坦坦荡荡,眼瞳清冽,确实不像是受过什么凌辱,徐茹迟疑片刻,不痛不痒地接话:“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想来是天道护佑呢。”
“那便算是天道护佑我长相不佳,连叛军都看不上眼。”李殊檀笑吟吟地接话,“是吧,妙心?我少时确实不如你好看。”
“没这回事。”梁贞莲勉强笑笑,不敢反驳李殊檀,更不敢说假话,“只是太瘦了,又让太阳晒得黑,看着真以为是少年郎。”
有她的话佐证,李殊檀的说法更可信,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气,不用怕事后被灭口。徐茹也是如此,状似无意地问:“既是做粗话,殿下在叛军中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往事不可追,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李殊檀笑笑,“吃的苦,换最后能送出去的地形图,再换那对青玉,值了。”
“青玉的事早有耳闻,却不知地形图竟也是殿下送出来的!”最外围一个郎君突然高声,扬起脖子,“殿下大义!”
徐茹顺势接上:“殿下可真是豪杰,有开国时长公主的遗风了!”
两人一开头,后边自然纷纷接话,从青玉到地形图,一顿夸奖,谁还记得被叛军掳掠的事。
李殊檀一一应下,笑吟吟地接话,一张满是期待的脸都没放过,言辞亲昵,直说得这些人满面春光,仿佛下一刻就要进府做幕僚。
一圈说完,她估摸着差不多,起身告辞:“那今日就到此为止,说得太多就嫌烦了,我先告辞,请各位尽兴,我还等着看成册的诗集呢。”
徐茹一行人当然应声,送李殊檀回去,几个好笔墨的郎君摩拳擦掌,只恨不能当场写个诗集出来,给长公主看看自己的文采。
梁贞莲见势不妙,推说几句,也跟着李殊檀出去,绕过公主府的月亮门,到稍偏僻的地方,她立即开口:“伽罗,刚才我与他们说的,并非那个意思,是你来迟,只听了半截,这才误会。”
“没关系,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舅父与舅母都与天德军有关,我阿耶也一直挂念着你,我怎么会猜忌你呢。”李殊檀含笑摇头,想想又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提起那些事,还是得谨慎些。”
梁贞莲眉尖抽搐,干巴巴地笑笑:“我明白……”
“我还是直说吧。”李殊檀却打断她,神色变化,眉头皱起,好像真是忧心忡忡,“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我阿兄亲封的长公主,他还在含元殿那样的大殿里设宴接过我,我虽是支脉,但他愿意给我这个荣宠,那我就不再只是我了,我是昭临长公主,是皇家的颜面。”
“……是,是。”梁贞莲点头。
“说起来我总是亲亲热热地叫阿兄,但我也明白,他如今是皇帝,和我不一样。”李殊檀的语气沉下去,“有些事我不在意,但他会在意,他要考虑的也不只是自己,而是陇西李氏,是这天下。如果有些话从你嘴里出去,一传二传,传得离谱,传得有损皇家的颜面……”
她刻意顿了顿,看着梁贞莲,“你明白的吧?”
梁贞莲明白,当然明白。她姑且不知道在叛军手里走了一遭的李殊檀如今是什么性子,但她亲眼见过李齐慎,还是被贬到丰州的雁阳郡王时,就敢拎着长枪杀来犯的突厥人,狠心得如同草原上冬日游荡的群狼。
她越想越怕,牙齿都颤起来:“我、我不会乱说的。”
“我当然信你。其实,你只要实话实说,就算外边乱传什么,也不是你的错,但最好还是别说太多,否则最后麻烦事都会堆你身上。我阿兄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也知道,这天下能让他格外宽容的,”李殊檀背过身,像是要走,声音却飘飘渺渺地传过来,“恐怕只有我嫂嫂一人吧。”
她抬手,背对着梁贞莲挥了挥,急匆匆地从月亮门的另一侧绕出去,没入宴桌之间,依旧是人群的中心,参宴的人簇拥在她身边,仿佛一朵富丽至极的花绽开重瓣。
梁贞莲则仍在原地,她又惊又怕,先涌起的是庆幸,随后又有一丝不甘缓缓冒出。
她确实出身不算太好,但有些事,人定胜天,或许她还可以争一争的。
她深吸一口气,用帕子在脸上掖了掖,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和李殊檀一样绕出了月亮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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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毕,做客人的累得打跌,做主人的也累,李殊檀却不能歇,只回屋歇了小半刻,就叫垂珠来替她换衣梳妆,换下华美的石榴裙,发饰也换成花钗,最后再在耳后腕上染一点味道的熏香。
如是,站到崔云栖面前的就不是那个富丽雍容的长公主,而是清新秀丽的邻家少女。相处半个多月,李殊檀大概摸清了崔云栖的喜好,没特意拗什么姿态,只如常地赔笑:“郎君久等。”
“无妨。”崔云栖宽容地摇头,“一场宴下来,想必殿下也累了,特意差人让我留下,不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