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浴室里淅沥沥水声,许飞燕才叹了口气,走进厨房。
冰箱里还有一点芋泥和杏仁奶,都是昨天剩下的。
元旦假期他们在试各种材料搭配,光是芋泥的制作就试了好几种芋头,荔浦的江永的乐昌的,每一天厨房里都灌满芋头香气;因为考虑到有些客人会有乳糖不耐受的情况,许飞燕提出杏仁奶可代替牛奶,与传统食材搭配度也比燕麦奶高出很多,但缺点是成本过高,所以暂时确定的底汁是用鸭屎香奶茶和小火慢熬九十分钟的冬瓜茶。
杏仁奶在奶锅里温热至冒出第一个小泡,就倒入芋泥。
许飞燕觉得市面上太多甜汤甜点都过甜,单拎其中一个品类出来还不觉得,但半碗下肚已经齁得喉咙发痒,所以在制作底汁和基础配料时都严控糖分份量。
杏仁奶中和了芋泥的甜度,木勺一圈圈绕,许飞燕的思绪也跟着绕。
她大概知道雷伍刚才想说什么。
直至奶液再次冒泡白烟袅袅时,腰间环上了一对温暖手臂。
雷伍一开口说话都带着湿热水汽:“好香哦。”
“嘿,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雷伍接过她手里的木勺继续搅拌。
许飞燕直接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回抱住他的腰:“你想去找魏大爷他孙女吗?”
*
“许浩,别磨磨蹭蹭的,快来洗澡!都九点了,就算明天不用上学也不能这么晚睡啊!”
周青对着客厅喊话,听见许浩应了声“哦”,却好久都没等来他影子,她只好亲自去客厅逮人。
许浩正趴在沙发上玩她手机的宾果消消乐,一双小腿在半空愉快晃来晃去。
周青走过去一把抓走手机,许浩急忙抗议:“啊!还差一点就能过关了!”
“喊了你多少遍了?你爸都快洗完了,你再不进去等会就自己洗!”周青捏着他后颈跟抓猫崽一样,带着他往主卧浴室走。
许浩还在挣扎:“我刚才那一关你别碰啊,等我自己过!”
“知道啦祖宗!”
周青没好气地把他推进去浴室,关上门,没一会里面就传出两父子嘻嘻哈哈的笑声。
从许浩幼儿园大班开始,淋澡这个任务就交给许超龙了,儿子渐渐大了,最好由爸爸带着他洗澡。
想想这时间也是过得够快的,许浩刚出生的时候好小一只,周青把他放盆里洗澡时总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小胳膊小腿给折了。
这会儿个猴孙样,都快能上房揭瓦了。
她坐在床边,把刚从阳台收下的衣服一件件叠好,也跟着一起笑。
只是笑着笑着,一想起那件事,嘴角就会慢慢下耷。
收拾好衣服后两父子还没完事,周青走出客厅,她的手机安静躺在沙发上,已经自动熄了屏。
她刚坐到沙发上,这时张莲从外面推开了门,嘴里还哼着曲儿。
周青见老太太心情好,她也愉快一些,笑问:“看来今晚让你领舞了?”
张莲坐在小凳子上,把舞鞋脱下:“嘿,说中了,今晚我和阿娟领舞。”
周青真挺佩服母亲的,才来这么一个月,已经能成为星洲公园广场舞的 c 位,这样也好,她一直希望这个城市能让母亲也感受到归属感,在这里长住才不会觉得无趣。
“跳归跳,你可得自己把握好度,怎么也是做过手术的人了,小心点好。”她叮嘱道。
“知道啦。”张莲正准备去卧室拿换洗衣物,忽然停住,问周青:“丫头,你和王言旭到底怎么了?”
头皮嗡一声麻了半边,周青心跳加速,还得佯装淡定地反问母亲:“什么怎么了?”
“我刚跳完舞一看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王家小子,我打回去问他什么事,他说有事想找你,但你之前的手机号总是关机,问我是不是有新的手机号码。”
又是一阵麻意袭来,周青开始觉得发寒:“……你给他了吗?”
“没呢,我想说你没给他号码估计是有什么事,我还问他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因什么事闹矛盾,结果他又不吱声了。”
张莲突然看一眼主卧,再看回女儿,低声问:“你上次说删了他微信,前些日子又突然换手机号码,你跟妈老实讲,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周青强颜欢笑:“没事,删微信是俩人聊不到一块,你知道的,他现在那么红,朋友圈早就跟我不一样了,价值观也不同。手机号码不是说过么,我原来那联通在屋里总没信号,才换成电信。”
张莲吁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什么身份啊,要是还跟他聊得来,那也不合适啊……咱可不能犯迷糊,你晓得的吧?”
一颗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周青甚至都觉得母亲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急忙否认:“妈!你在说什么呀,犯什么迷糊……真是的,哎哟你快去洗澡,我等你衣服一起洗呢!”
“行行行。”张莲起身,嘴里还嘀咕着“这小子老找你干嘛呢总不能是借钱吧”。
等母亲离开,周青才察觉自己喉咙酸涩到已经开不了口,她憋了一肚子话,却连个能诉说的对象都没有。
王言旭这个名字如今一听见她就要打寒颤,不是因为她心虚,而是因为心里深处有抑制不住的恶心。
之前周青只是单纯想逃避不想面对他,即便王言旭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她怕他的联系方式在手机里会不小心让许超龙看见,所以把他微信删了电话拉黑了。
周青觉得完全斩断联系就能各过各的日子,典型掩耳盗铃的心态。
那晚的事周青一开始不愿回想,可后来逐渐产生怀疑时,她再去努力回想,却发现记忆蒙上了雾,灰蒙蒙一片怎么都看不清。
饶是她酒量再差、再怎么醉也不可能完全意识不清啊?
——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