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后来雷伍得知父亲欠下巨额赌债时,他心中嗤笑,其实哪有那么多好运气,上天额外给你的,总有一天会全部收回去。
虽然胡父只要了四五千,跟当年他偿还的金额根本没法比,但本质上胡父和雷广没有区别。
他和胡军也没有区别。
雷伍回了回神,正想走去和许超龙说话,突然看见许飞燕转身跑进了厨房里,没一会又跑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一袋什么东西,直接从几人中间穿过,朝铁门方向飞快跑去。
“阿姨!阿姨!”许飞燕跑得很快,在路旁追上了曹双玉,把那袋东西塞到她怀里:“这些给你。”
曹双玉有些恍神,摊开袋口,传来浓郁的面包香。
袋子里装着几个面包,看得出来是刚新鲜出炉的,捧在怀里像一团团温暖的云。
“我想你可能饿了好久,刚才听到……声音了嗯。”
刚才给曹双玉敷冰块的时候,许飞燕听见她肚子里咕噜直叫,她挠了挠鼻尖,再指指脸颊:“还有这里,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最好你还是用手机什么的拍一下照片,保留一下证据……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如果是胡军父亲动的手……”
听到这句话,曹双玉立刻焦急起来,不惜打断许飞燕的话,急忙否认:“不不不、不是他!”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许飞燕更加笃定心中想法,但她叫不醒装睡的人,而且以她的身份去介入胡军的家事也有些尴尬。
她只能劝妇人一句:“阿姨,这种事就和赌博一样,不可能只有一次两次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店里找我们,我们可以带你去报警,去验伤,也可以给你介绍律师……一直来找胡军要钱,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曹双玉垂首,脸上被胡伟甩耳光的地方又火辣辣疼起来。
胡伟根本没让人扣起来,而且这半个月来打牌一直在赢,手头松动了不少。
他总说一定是要开始走好运了,和几个赌友约好了过大海去玩两把,说不定搏一搏,单车就能变摩托。
胡伟没胆去借高利贷的,就想到了跟儿子讨点“本钱”,但曹双玉不肯,说这样是欺骗胡军,胡伟便动了手,叫她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怎么都要从胡军手里要来钱。
……
手里抱着的面包似乎还带着温度,曹双玉强抑住鼻梁的酸楚,哑声道:“谢谢你,麻烦你同小军说一声,是我对不住他……”
许飞燕拧起眉心,不明白曹双玉的意思,但也没有追问,应了一声“好”。
*
“车子停在茶叶铺门口,刚好有个车位。钱你算好了到时候直接转我就行,店里有事,我先走了。”
胡军把车钥匙抛给杜宏远,转身就要走。
杜宏远接住钥匙,急忙喊住他:“等等等等,有件事想找你谈谈呢。”
胡军看了看时间,有些焦急:“那你赶紧说。”
“你要不要去搞辆车,跟着我一起拉私活?”杜宏远递了根烟给胡军,开门见山道:“我现在客人太多,经常在接送时间上有冲突,想找人一起干。”
胡军顿了顿,接过烟,沉声道:“但我不想放弃汽修。”
杜宏远拿火机凑到他面前:“我知,但可以先试着捞捞外快嘛,你店晚上关门了,就可以来我这。跟你说,我接下来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接晚上的单了。”
胡军本来想跟他说戒烟了,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怔愣,烟就被点燃了。
他问:“怎么就没办法跑了?”
杜宏远吐了口白烟,黑瘦的脸上溢满爽朗的笑意:“我老婆又有了,晚上我得在家伺候着。”
胡军睁大眼,听到好消息也不禁扬起嘴角:“哎哟,杜哥哥宝刀未老,恭喜你啊!”
“嗐,我乡下七大姑八大姨都抱了好几个孙子了,我这还算晚的,我妈和丈母娘成天催。你呢?女朋友还没有一个,哥哥还等着你那顿喜酒呢。”
忽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胡军鼻梁又翻涌起酸涩。
虽然他麻烦许超龙别让那人看到他家里的不堪,但那个时间她多半会在店内,要完全隐瞒几乎不可能。
杜宏远继续劝:“你过多几年就三十了,不趁着年轻赚几个钱,要怎么娶老婆买房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种有案底的人,连外卖小哥都没法做,只能跑黒的……”
指间纸烟没被吸过,只干烧起细细的白丝,窜进胡军鼻腔里,像钩子一样,勾出他压了许久的烟瘾。
胡军垂头看它一会,终是把烟衔进嘴里,浅浅吸了一口气。
太久没抽了,烟滚进喉咙里火烧火燎,胡军被呛到,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胸口发烫,眼角飙泪,胡军声音嘶哑:“我可以帮你接晚上的单子,休息日也可以,但我上哪搞车子?”
“哎哟我的傻弟弟,”杜宏伟用力拍了拍胡军肩膀,凑进他耳边:“你也不想想你在哪干活?什么没有,车子最多。”
第047章 长贫难顾
胡军回到「龙兴」时已是下午一点多。
天比早上更阴冷了,一阵风从衣领灌进,像有只冰冷的手阴森森地捏着他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脚灌了铅似的,那道铁门近在咫尺,他却怎么都迈不开腿。
五福给他发过信息,没有提起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中午燕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有他喜欢吃的芋泥白果,他没回来吃饭真是可惜了。
胡军知道大家都在照顾他的颜面,他不禁自嘲,他还有什么颜面需要大家照顾?
“傻站在这干嘛呢,不进去?”
背后骤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胡军一跳,他匆忙回头,一看,竟是雷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