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燕顿了顿,屈起指节蹭蹭鼻尖:“两、两千左右的吧。”
她今天看的房子都是一千五左右的,但现在为了让朵朵居住的环境好一些,她开始考虑增加一些预算。
也得去找新的工作了。
“两千?那你预算还挺高啊,我这两天帮你留意看看。”
许飞燕咬唇,眼珠子溜了一圈,最后还是补充一句:“当然……要是租金能更便宜一些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雷伍低头笑笑:“知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雷伍提起下午去了老街,还喝了碗平平无奇的甜汤,他很是不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排队。
许飞燕解释,现在是网红经济时代,衣食住行都全靠网红推广,尤其是食肆,一旦打造成了网红店,就会吸引很多客人去打卡,东西还没吃上一口,手机得先拍好多张照片。
老街现在是网红旅游景点,而那家甜汤店的卖点是传统老字号,是来水山市旅游的必打卡店铺之一,好不好吃已经是其次了。
“就像以前的人去旅游,会在石头亭柱刻上「到此一游」,现在则是用一张相片告诉大家,「我来过这里啦」。”
许飞燕站累了,拉了张椅子坐在雷伍斜对面。
“我们那时候的大排档,也是因为有网红来探店,回去了在一些 app 上给我们写了好几个好评,之后就被捧成了网红店,客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熟客平日也会专门开车进岛来吃。哦,前提当然得是我们的菜品好吃,性价比高,回头客才会多。”她想起当年红红火火的小生意,颇有些自豪满意。
而雷伍的心脏却像被丢进灌满柠檬汁水的密封罐中腌制,酸胀得他必须咬住槽牙来缓解。
每听许飞燕说一次“我们”,他的心就不受控地一直往下沉,连嘴里咽下的面条都像被一大瓶浓醋浸泡过。
可又能怎样?
这段过往真真实实存在于许飞燕的生命中,他没办法拒绝,没办法否认,没办法代替。
天色渐渐暗下来,雷伍埋头捞完最后一根面条,闷声拿锅子去洗。
许飞燕没察觉他的异样,走去沙发处看了下朵朵,小姑娘睡得还很熟,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微张,嘴角有亮晶晶的口津,许飞燕笑笑,伸出指头把她的口水擦去。
如今杯中茶水不再飘白烟,那巧克力奶也已全凉。
许飞燕看看时间,准备再让朵朵睡多十分钟,就好叫她起床了,睡多了,今晚又要睡不着的。
她拿起杯子和瓶子朝厨房走,想给朵朵把维他奶加热了,等她起来了可以喝。
雷伍甩干手上水珠,见她进来,问:“茶凉了?”
“嗯,想加点热水。”
普通款电热水壶没有保温功能,雷伍按下煮沸按钮:“水得重新加热,稍等一下,一会就好。”
“好。”
老屋的厨房通道狭窄,许飞燕放下东西,朝旁边侧了侧身子,给雷伍让了条道。
可雷伍没走,腰臀斜倚着流理台,厨房仅有一扇小窗,挤进不甚明亮的光线,昏暗掩盖住他眼中翻滚起伏的情绪。
狭窄空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由微至响的沸腾水声,咕噜咕噜,好似沉寂许久的火山熔浆翻滚。
有些什么在酝酿发酵,有些什么好快就要爆发。
许飞燕被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好艰难才移开视线,匆匆转身想逃离这样凝滞的空气。
既然他不走,那她走便是。
雷伍这次没让她逃,倏然伸手,牵住她的手腕:“等等,我想跟你讲几句话。”
肌肤相触的地方犹如火烫,许飞燕有些慌,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结合雷伍这几天的各种反常行为,如今他想说什么她已能猜到七八分。
刚刚还以为他们能像普通朋友那样正常聊天,许飞燕才放松了不少,这时整颗心又一次高高悬起。
许飞燕无法从他手里挣出,脸颊阵阵发烫,她怕大声一点要吵醒小孩,只能压低嗓子:“你、你松开,该说的我昨天都说过了……”
下一秒雷伍倾身至她面前,踉跄往后,后腰已经触及流理台边缘。
雷伍是松开她的手了,但同时一双长臂从她身边两侧伸前,手掌牢牢压在流理台上,把她圈在了身前的黑影中。
许飞燕凤眸骤睁:“雷伍!”
他弓背耸肩,视线与许飞燕平行,鼓着腮长吐一口热气,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定,认真道:“你是说了,但我还没说。”
末了还补充一句:“重要的全都没说。”
心跳得如脱笼疯窜的小兽,许飞燕被他锢在身前的一寸天地里,避无可避,只能低头垂眸,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用力抵在他坚硬肩膀上:“我已经拒绝你了呀……”
这男人曾经在她心里住下过好多年,当年一切的付出都是她心甘情愿,而她向来有自知之明,即便是那个夏夜因酒醉糊涂两人发生了关系,她也没对他们之间抱持过幻想。
她全当绮梦一场。
前些天为雷伍打点出狱的琐事有点习惯使然,许飞燕以为自己能跟以前一样,干完活后便安静退场,从此之后他们各走各路,偶尔碰面可以心平气和道一声“你好”、“再见”就足够了。
谁知这一次,雷伍在分岔口硬闯进她的道上,一直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走,怎么赶都赶不走。
这样的变化让许飞燕感到陌生,感到难以应付。
要不是怕破坏气氛,雷伍真的要被她气笑出声。
他学她压下嗓子:“你要拒绝我,也要让我把话说清楚啊,怎么连坦白的机会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