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锅中再次烧起开水,简华把手术用具都放进去消毒,留待下次再使用。
原来世界留给她的只有这些了,随着使用愈发减少,简华的心有些闷闷的发痛。
再次检查了一下伤者,见他安然沉睡着,呼吸平稳,现在简华对原始人的恢复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术后不感染,这人应该就没事了。
她起身,这才有工夫打量卷羊部落族人。同有熊部落一样脏污着头发,浑身黑漆漆,也不知在泥巴里滚过了多少道,最明显的就是他们身上披着的全都是羊皮,整张的羊皮,并且还是绵羊皮,那纠结卷成一团的羊毛脏得乌黑发亮,可这挡不住简华的目光闪闪发亮啊。
有羊皮,就会有羊毛衫啊。
许是她的眼光太亮了,那些卷羊族人缩着身子暗暗退了一步,如同小鹌鹑般温顺,也难为这些大男人怎样做到低头缩颈的。
其实简华不了解,她现在在卷羊族人心中就是神女一样的存在,说句难听的,让他们为了她去死都可以。原始人对神的崇拜是现代人所无法理解的。
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不解,让他们把一切力量都归功于神的旨意,神女,那是神之子,她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
“你们走了一路是饿着肚子吧,我们烤两只小兽吃吧。”木野收拾好东西,招呼卷羊族人道。他莫名的不想让简华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女。那样,就不能让简华做他的女人了。
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心里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般,特别的不舒服。简华,就得是他的女人,就算折下神的光芒,他也得把她留在身边。
石锅清洗干净,炖上鸡汤,野兔、野鸡串到树枝上烤,卷羊族人对着冒出香味的烤鸡烤兔直咽口水,眼睛里都冒出花来了。等木野一分配好,连烫都不怕,直接大口大口嚼咽起来。
“这个给你。”木野把两只烤鸡腿撕给了简华,还帮她剥去外层的焦皮,露出来的鸡肉软嫩润滑,油滋滋喷香。
“谢谢。”连简华都有些馋了,接过烤鸡咬了一大口,笑开,真是很好吃,烤得火候刚刚好。
见她吃了,木野才拿着剩下的鸡骨架啃起来。
黑壮大汉五人,一人一只野兔或野鸡,啃完了连骨头都嚼下咽了,接着再把指头一根根放嘴里吮吸干净了。看得简华泛起恶心,推开了木野留给她的两只鸡翅膀。
看得出来,黑壮大汉等人真是饿的不行了,估计好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耸。可他们这样饿都没有去拿一边的兽肉,等着木野把兽肉串在树枝上递给他们才接的。
他们如此规矩,让简华很高兴。这样性子的人可以交往,最怕那种来了别人家里,不问自取,看啥要啥的。
“我们是奉羊尾族长的命令来借兽肉的,族里前些天被牛角部落抢过一回兽肉。”黑壮大汉抹了抹嘴,艰涩地开口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吃的了,小娃子饿的哇哇直哭,木野兄弟,不知你们部落还有兽肉吗?”
说到牛角部落,卷羊部落的几个汉子脸上同时露出愤怒的表情来。
“原来你们也被牛角部落抢了。”木野恍然。
“怎么?牛角部落也来你们有熊部落抢食物了?”黑壮大汉大惊,跟着脸上就露出失望沮丧表情,“那,那你们现在还有食物吗?”说到这,他不由看向放在一边冻得结实的野鸡野兔等物,想问又咽了回去。
木野笑了,把有熊部落大败牛角部落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简华不想听这些,拿了些温水去看次洞里的伤者了。
“我们族里现在有食物。”木野说了这句,再多就不肯说了。是否愿意把食物借给另一部落,这需要由族长决定,他不能越趄代庖。
听到这里,卷羊部落族人都笑了,这次冒着暴雪九死一生赶过来,看来是对的,只要借得食物回去,部落里应该不会有人饿死。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们早点借到食物早点回部落。这个山洞很安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把我姐夫留在这山洞里养伤,再留个人照顾他。”
木野这样一说,卷羊部落族人就急急站了起来。他们都想早点回去,已经出来两天了,部落里不知怎样了。
简华给伤者打了一针抗生素,留了一个卷羊族人在山洞,简华又交待了他怎么照顾伤者,一行人又匆匆赶回大山洞,一路上木野交待了好几遍不能把简华救活人的事说出来。
回到山洞,黑壮大汉打头,领着卷羊族人去跟有熊部落族长隆常借粮。
简华回到木家床铺,木生马上给她端来了一碗热水,她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赞许小家伙贴心,木生眼睛笑眯成弯月。
有熊部落洞穴里,离得火堆稍远处,盘腿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媪,她手里摆弄着几根耆草,慢慢得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来,嘴唇翕合,无声默念。
她的笑容愈来愈大,仰起的脸上紧闭着的双眼猛得睁开了,此时要是谁凑上去准得吓个一跳,那双瞳灰白,没有光泽,竟是盲目。
“她来了。”激动难抑的话语从她嘴中逸出。
老媪独自笑了会儿,收拾好身前的几根耆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木通所在处走去。
她虽眼盲,但一路上似能看清般,一点都没有撞到别人,一路通畅走到了木通床铺前。
站定,转头,她准确看向了简华。
那灰白的瞳孔毫无焦距,但简华就是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并且看得格外仔细,一分分,一寸寸,如有实质般,从头到脚,好像灵魂都被她看穿了。
简华心惊,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来处是个大秘密,可不能被别人发现。
老媪似察觉到她退步,那鸡皮满布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笑容慈蔼亲切,恍如邻家老奶奶,让简华一下就松了心神。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好久了。”
老媪嘴唇蠕动,低语了一声。
简华觉得自己没有听清,什么叫终于来了,等了好久了,谁终于来了,她吗?他们在等她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尚者,你怎么过来了?”
木通却是惊喜地低呼一声,想起身迎接,右腿上的伤疼得他一咧嘴。
“不用起来,就这样坐着讲吧。”老媪拍了拍他胳膊,微笑道,“让你的娃娃们给我们烧点水喝吧。”
木通明白她意思,这是要单独谈话了,他忙道:“简华,你带木生去草叶婶子那边坐吧,再烧点热水送过来给尚者喝。”
这老媪身形消瘦,但那一行一动,给简华的感觉跟普通的原始人很是不同,她闭目微笑的样子,带着些,怎么形容呢,简华答应着,带着木生一边起身一边思索着,对,有股神圣的味道,如同寺院中的僧侣,又如同教堂中的修女嬷嬷,很沉静,带着悲悯众人的情怀。
看来,这老媪是部落里很重要的人物了。
“她是以前的族巫大人的妹妹。”木生拉着她手,给她解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