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舒抬头看向如愿:“?”
如愿看看蹲在地上捧个盘子都不减风姿的男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不能睁眼说瞎话,于是郑重地点头:“好看。”
“那你觉得他好吗?”燕婵再问。
方少舒又转头看向燕婵:“??”
“好的。”相识这几年,方少舒待她确实没得说,和亲生兄长也就只差了个姓,但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如愿抿抿嘴唇,犹豫着把最丢人的部分说出来,“但是,我之前和他分米果糖,他好像会错意了,把点心退回来,我还以为他要喂我,我又、又有点儿……”
她描述不出那瞬间的心境,双手紧张地揪住膝上的布料,一丝丝的红晕漫在脸上,后面的话始终想不好该怎么说。
方少舒终于懂了。
他往如愿那边挪了两步,随手拈了块点心,不近不远地往如愿嘴边凑,笑眯眯地看他:“来,如愿,阿兄喂你吃糕,啊——”
如愿大惊,被他吓得直往椅子里缩,整个人几乎卡进椅圈里,半是诧异半是羞恼,整张脸涨红,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好恶心啊!”
方少舒一摊手,点心转了半圈塞回自己嘴里,一面鼓鼓囊囊地嚼,一面挪回燕婵边上。
“发现了吧?他要喂你,你也脸红的。因为你不是孩子了。”燕婵微笑,“但你还没有长大,所以分不清楚。”
方少舒咽下甜糕,补充:“说人话就是你见的男人太少,脸皮薄。今年过年,要是阿婵不忙,你也有空,去我家玩,我把我那些弟弟全叫出来陪你玩。”
“我不要和他们切磋。敬谢不敏。”如愿把自己从椅背里拔.出来,这么一套操作,她脸上的红晕彻底退下去,转头问燕婵,“对了,师姐,长安城里能找到红脊鱼吗?”
“我不清楚,但我药坊里没有。”燕婵以为如愿是给哪个倒霉催摔伤了的江湖朋友找的,没多问,“治骨伤的药方不止一个,好找的药材我这里都齐全。若你非要不可,去开远门附近那几个坊找找,听闻西域多红脊鱼,说不定能在胡商那儿买到剥好的脊骨。”
“我过两天再去吧,等他们开市。”如愿挠挠脖子,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师姐再会。”
“去吧去吧。”
如愿最后一拱手,穿出药坊。怀远坊私设的市人来人往,没几步就被裹挟进了人群,她闷头混在其中,回想着先前燕婵的话和方少舒的举动,模糊地摸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只和玄明有关,只在他身上有解。
但她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纠结半天,抬手拍了拍脑壳:“算了,还是听师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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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在摸鱼。
她依旧挽着袖管和裤筒,但换了衣裳,缎面的襦裙勒出纤瘦的腰身,间色裙胡乱掖在腰间,绚丽的颜色衬得她两条腿格外细白,走在波光粼粼的溪水里,肌肤上全是滚动的水珠。她撩起一泼水花,水珠飞溅,在太阳底下晃出稀疏的彩虹。
如愿又嬉笑着去躲,手臂遮了额头遮不了全身,水珠溅在她身上,打湿上襦,轻软的布料贴在肩上,黏着白皙细腻的肌肤,隐约露出笔直的锁骨。她的腕上也带着水珠,从凸起的腕骨滴下去,留下一道氤氲的湿痕。
独孤明夷看着那点微凸的痕迹,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明镜?”如愿像是才看见他,眨眨眼睛,又扬起笑容,“我在抓鱼呀,你找我有事吗?”
她抬起另一条手臂,露出别在胸口的桃花,斜斜地向着他绽开,露出鲜润的花瓣和柔软的蕊。
一滴水从花蕊正中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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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明夷睁开眼睛。
夜风吹动半卷的竹帘,投在地上的竹影随之摇曳,晃过放着香炉的长桌,直晃到他身上。室内空空荡荡,也不点灯,照在他衣摆上的全是星月和竹纹,临阶的水潺潺淌过,水面上的莲花尚未长出花苞。
侍女膝行到跪坐的摄政王身边,低眉顺眼:“殿下,太医令到访,另还有几位医师,在外等您召见。”
独孤明夷眼睫一动:“等了多久了?”
“约有两刻钟了。”
看来这一场算不得梦的梦持续了两刻钟,始于水滴坠落,也终于水滴坠落,混着外头传进来的水声,搅得他神思混沌,睁眼的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让他们进来。”独孤明夷微微一叹,“点灯。”
第14章 妄言 阴阳相合
侍女应声而退,出去低声说了一句,立即有捧火的侍女进内,点起镇在屋角的连枝花树,霎时照亮室内,在风里摇曳的灯影直落到独孤明夷眉目之间。
侍女退出,再进来的就是太医令楼绍,身后跟着几位同僚,进屋第一件事先解下药箱,跪坐着问安。
“先前都在玄都观中,此次劳烦诸位进王府,方才又虚耗时间,”独孤明夷看向熟悉的几张脸,语气清淡,“诸位见谅。”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旋即齐声摇头,口称不敢。
楼绍倒是没参与,只开了医箱,取出脉枕放在桌上,白帛卷展开后露出一排细长的银针,尖端格外细而锋利。
“依旧是以针刺法断定殿□□内的毒状况如何,银针入体,必和毒相冲,”他再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气囊,推到独孤明夷面前,交代的还是老生常谈,“届时痛极,殿下可能无法言语,这气囊以鱼鳔和羊肠膜为材料,制成的方法特殊,吃不住太多力气,殿下若是疼痛难忍,捏破便是。”
“好。”独孤明夷伸出左臂搭在脉枕上,卷起大袖,右手握住那只气囊,大小刚好一握。
“若只是刺痛,尚且能忍,则是银针上淬的药使然,”楼绍点起烫针所需的蜡烛,“还请殿下尽力忍耐。”
独孤明夷闭上眼睛:“我明白。”
楼绍点头,不再言语,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在火上仔细烧灼,待温度稍降,立即刺入独孤明夷的指尖。
第一针在食指的商阳穴处,银针细长,刺进去的是针尖,药也淬在针尖,甫一入体,独孤明夷就感觉到了刺痛,从指尖窜起来,如同锋利的刀尖在指尖擦过,刹那割出个细小的伤口。
但那痛还能忍,他颤了颤睫毛,依靠吐息的方法平复呼吸,神色如常,只在额上渗出了些许细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