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球正在气头上,半点也没觉察出此时此刻臭娃娃的不对劲,“喜欢又怎么样?主人就是讨厌你了,讨厌死了!主人让我盯着你让你自生自灭,什么都不用管!你死定了!看你还作不作死……”
殷承祉忽然间悲从中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开了般,鲜血淋淋,“是该讨厌的……是该讨厌的……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
那是师父啊!
他忽然踉跄地站起了身来,往外走去。
“喂!”圆球连忙追了上去,“你又要作什么妖?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得寸进尺的话,主人一定会……”
殷承祉什么也没听到一个劲地往目的地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了,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不到目的地便不会停下来。
呼呼呼。
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伴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构成了如今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明明不长的一段距离,却像是走了很漫长的路。
终于,终于见到了。
“师父!”
他却是顿住了脚步,不敢靠近分毫。
冯殃抬头看着他,眉间微微皱着,神色平静,并无不悦,见他久久不说话便那般白着脸站着,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想说了?”
殷承祉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闪过,哪怕应当制止的,可本能比意识更快,他摇了头,坚定决绝的。
不,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最后,双膝跪倒在了她的脚下,“师父……”他俯身磕头,距离近的几乎觉得自己浑身都笼罩住了她的气息……“徒儿知错了……”
冯殃还是只能叹气,孩子长大了有了不能跟长辈说的事情了,身为长辈能如何?除了宽容地由着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改了便是,改了就好了。”
改了就好了。
殷承祉抬头看着她,满心的怆然,可是,他不想改,不想改啊……他可以吗?可以不改吗?“师父……”
冯殃抬手抚摸着他的头。
殷承祉浑身一僵,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便像是找回了熟悉的亲昵,甚至于开始贪婪地渴求这份亲昵,他看着她,问道:“师父,可以不改吗?”
冯殃一愣。
“可以吗?”他的眼眶红了。
冯殃忽然用力地在他的头上拍了下,“你说呢?”
“可以的!”殷承祉坚定道,眼中迸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可以的!我可以的!”怎么就不可以了?怎么就不可以了?他怎么就不可以了?他……他——心中的悲怆骤然更烈了,羞愧如同狂风暴雨来席卷而来。
真的可以吗?
如此大逆不道?
“那不就成了?还折腾什么?”冯殃抬手又拍了几下,“都多大了?遇上点事就折腾自己!”
“师父……”
“好了!”冯殃无奈地道,“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那便做就是了,何须这般折腾自己?起来!”
殷承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便成了他俯视着她了。
“你既然知道想要如何了,我也便不再问了,不过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若还闹的话为师就真的生气了。”冯殃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回去把自己收拾好,你回来是参加人家婚礼的,一脸丧气的,是嫌外面传你们不和的闲话还不够多吗?”
“好。”殷承祉低头看着她,应道。
冯殃抬头又瞧了瞧这孩子,还是寻思了一下这孩子闹了这一场到底为了什么?阿三所说的心思又是什么?在军中他是说一不二,在地方哪怕有崔怀这个总督在,但也没人敢不轻视他,蛮族虽一时半会没能灭,但目前形势都还算好,皇帝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但这两兄弟的感情应该也没到会为了反目而伤心欲绝的地步,“皇帝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在一条道上了也未必就会反目成仇。”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会让他如此了。
殷承祉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了,虽说心中更是难受,但也庆幸有这么一个可以掩饰过去的理由,“嗯。”
这么一应,算是默认了。
冯殃忽然想到了自己为他作势这事,“因为师父为你作势,便觉得师父不满你对皇帝的态度,因而觉得自己错了?”
殷承祉又是一怔,随即忙道:“不是!”说完,怕她不信似得,又再次肯定地道:“我知道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我并无让你与皇帝分庭抗争之意。”冯殃说道,“只是既然什么都不做都让人忌惮,还不如先得些好处,你既愿为锦东费尽心血,理应得到相应的回报,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你不是锦东的罪人,也从未欠了他们的。”
殷承祉颔首,动容道:“我知道。”
你所做的一切哪怕我一时不明白但知道全都是为了我!
我知道的!
所以我才更加的……更加的……
真的不能吗?!
真的吗?!
“师父,徒儿这就回去收拾自己,绝不会让师父再忧心的!”说完,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