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黄秋云虽然性子有一点直爽跳脱,但毕竟是谢家主母,大事前还是分得清轻重,端得起来的。
虽然埋怨了一路气了一路,但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之,她们下了车之后,她面上倒再也看不出什么气性来,脸上也端着高门大户中贵妇对外应有的笑容。
元妤扶着她,也微微正了面容来。
郑皇贵妃居承乾宫,二人打宫门口开始,走了小两刻钟才到。
元妤一直以为她们来的应算不早不晚的,进了殿才知道,竟已经算晚的了。除了品阶低的官员夫人,在殿中或殿外请了安离去的,这殿中坐下的都是丈夫品阶排前面的。
可以说,若不是她跟着黄秋云来的,怕今次在这殿中也留不下,谢砚在朝中的影响力比之谢茂还是差一些的。
便是留下的都是些高品阶官员家的夫人,殿里也是乌泱泱都坐满了。
元妤垂下眼睑,随着黄秋云向皇贵妃郑氏问安。
心里却在想,如今是瞧着韩家倒了,王家不成气候,这些人都赶着来捧郑皇贵妃了。
有点出元妤意料之外的是,郑皇贵妃对她们态度竟很是热情。
大大方方地笑着免了她们的礼,还特地请了黄秋云上座。
“给谢夫人在本宫近前儿的位置加把椅子,本宫可是难得见谢夫人一次。”
黄秋云很少进宫倒是真的,毕竟后宫里也没他们谢家或黄家的什么人,除了必要的年节宫宴要进宫或得了陛下什么赏赐要进宫谢恩外,她是从来不沾这宫边儿的。
近几年,偶尔连年节宫宴她都未进宫。
不过就算进宫,她也是去坤宁宫拜见皇后,与身为皇贵妃的郑氏打照面的机会少有,也不知郑皇贵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妤琢磨着,却见黄秋云直起了身,不卑不亢地笑道:“如此,臣妇便谢过皇贵妃娘娘了。”然后处之泰然地走上前,在宫婢新加的位子上坐下。
这里,元妤自是没有坐着的份儿,她便立在了黄秋云身侧。而后目光轻扫,便看见了坐在郑皇贵妃手边位置的郑婕。
受韩家事的影响,郑婕同八皇子李曜的大婚之礼行得有些低调潦草,但不论怎么说,她如今都已经是郑皇贵妃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又是嫡亲的侄女儿,受郑皇贵妃偏宠是自然的。
只不过她瞧着坐在郑皇贵妃下手,脸上带着雍容端庄笑意的郑婕,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同郑皇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倒不是说长相,只是那身气度和姿态,大气端庄,温和中又透着一丝不容冒犯的尊贵劲儿,很有正宫风范。
元妤敛下眸子,想,这郑氏姑母怕都是奔着这后宫中最尊贵的位子去的。
她自己低眉顺眼立在黄秋云身侧思量着有的没的,没想郑皇贵妃会突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这便是同三郎闹得轰轰烈烈的元家女?”
元妤一怔,觉得“轰轰烈烈”这个词被她用在这里,有种不是褒义的感觉。
看黄秋云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笑着对郑皇贵妃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是我那三儿媳妇。”
元妤没再愣神,立刻顺势往前迈了一步,又向郑皇贵妃行了个礼,道:“臣妇见过皇贵妃娘娘。”
郑皇贵妃先免了她的礼,而后含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转头对黄秋云道:“模样生得倒真是不错,难怪三郎在长安城这么多贵女中间,偏选中了她。”
而后殿中就有人附和,夸赞她的容貌。
元妤颔着首立在前面,微微凝眉。
总觉得这个郑皇贵妃来者不善,一个劲地夸赞她容貌,是想说她以色侍人还是想要以此激起其他夫人对她的不喜?
毕竟当初看中谢砚,巴望着能把女儿嫁进谢家的人家不在少数,郑皇贵妃如此称赞她的容貌,还言谢砚正是因为她容貌出众才选的她,岂不是再说那些有心思想将女儿嫁进谢家却没能成的人家,是因为自己女儿比不上她容貌好?
元妤思量着,却没有冒然说话,毕竟郑皇贵妃也是在同她婆母黄秋云说话。
黄秋云笑道:“娘娘过誉了,臣妇这儿媳,也就性子讨喜些罢了。”
当下,殿中一些夫人脸色就有些奇怪。
想起元妤未出嫁前为了追求谢砚做下的那一系列轰动长安的事儿,她们这些人还真不敢夸她性子怎么好。若是她们女儿做出那等事,她们怕得怄死。
郑皇贵妃笑着,似也不在意黄秋云说了什么,挥挥手又叫元妤站回去了。
元妤心下松了一口气,又站回了黄秋云身侧。
未料,郑皇贵妃却还没打算从她身上转移话题,突然问了句,“同三郎成婚有半年了吧?可有孕了?”
这下不仅元妤怔住,就连黄秋云都因为意外而微微愣了愣,之后才道:“倒是还没有……”黄秋云大抵也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按理说,这种话儿除了亲近或关系好的人,很少有人会冒然问的。
显然他们谢家同这位郑皇贵妃既不亲近,关系也没那么好,郑皇贵妃却问了……
一时间,黄秋云也微微警惕起来。
就见郑皇贵妃笑得十分亲切无害的样子,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的,可吐出的话却半点不含糊。
她道:“如此,该叫太医瞧瞧才是,再怎么也不能耽误了子嗣,必要的时候,也该给三郎纳一两个妾侍,世家郎君身边,怎么好只有一个正妻。”
说得倒真叫一个冠冕堂皇!
元妤算瞧明白了,自方才到现在,这位郑皇贵妃说了那么些话,怕只有这一句才是正题。
竟盯上了谢砚身边的妾位!
但叫元妤搞不懂的是,在大殷,普通权贵官宦人家的妾位没什么分量,进了谢府为妾又能如何?
这郑皇贵妃心底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元妤心里有些纷乱。
好在黄秋云反应快,直言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妇倒是不急的,左右他们二人也才成婚不到半年,况在谢家,也没什么纳妾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