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却又忙忙甩起脑袋,眼泪横飞地道:“没有没有,阿姝方才只是想跟三哥哥撒娇……其实阿姝在元府,一直过得很好……元大人待阿姝胜似亲女。”
季元尧含泪而笑,不置可否,只替她擦干脸上的泪。
谢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兄妹二人,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激荡得厉害,有什么叫他感彻得更深。
他没插嘴,默默地守候在一旁,听这对重逢的兄妹,在历经生死阔别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交谈。
待元妤终于不哭了,季元尧才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谢砚尤为关心的问题。
“当初我死里逃生,其实是安太傅暗中使人救的我。”
安太傅?
安和颐?!
谢砚惊讶,元妤茫然。
季元尧冲谢砚点头,又看向元妤道:“也是安太傅告诉的我,说你还活着,就在长安。”
元妤这才想起来,那日坤宁宫中,同谢茂、温晋一同出现的安和颐,当日便觉他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是将她认出来了吗?
元妤心就“咯噔”一下,不晓得安和颐是如何将她认出来的。她敢在长安如此行走,其实是凭着自己自幼养在深闺,长安中无多少人见过她,三四年过去,就算当初与她有过一面二面之缘的人也不可能记得她。
安和颐是如何凭着一面之缘便将她认出的?又是否有其他人会认出她。
季元尧看出她所想,开口安抚道:“阿姝不必担心,安太傅会认出你,只是之前机缘巧合在我那里看到过你的画像。”
他这妹妹自幼长在深闺,乖巧懂事,除了在府中见过几回客家夫人,是真的没与什么人接触过。也幸好如此,才叫她如今能安然生活在长安,嫁得良人。
对此,季元尧十分庆幸。
谢砚在沉思。
之前他与父亲谢茂初闻季元尧可能还活着时,就想过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季元尧会是被什么人所救?
近几年安和颐担着太傅的荣衔,很少过问朝政,叫他们险些都忘了季家还在时,安家其实算是与季家交情最好的一府。
倒不是两府之间交往有多密切,而是安和颐与元妤父亲季风斐私交甚好。
说季元尧是被安和颐暗中救下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怕是安和颐私心里想为季家留下一点血脉。
安家之前在朝中发展得也很好,算起来,还是在季家覆灭后才逐渐停下了脚步。
之前他们以为安家是因季家的事对帝王凉了心,才逐步退出朝堂权利中心。实际上莫非是与私下救了季元尧有关?刻意低调的?
若真是如此,安家可以说是大义了。
元妤虽不似谢砚这般能想到许多朝堂的事,却也知安家当年救下季元尧是冒了何等的风险,心中自是感念不已。
这份恩情,已不是一句感谢能还的。
安家的大恩,今日她记下了,以后定是能还多少便要还多少的。
季元尧自是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对此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就算对她说安家的恩情他会还,也是没用的。故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给予她无声的安抚。
谢砚却想起另一件事,问季元尧道:“舅兄之前既知阿妤尚在,也曾来为阿妤送嫁,却因何避而不见?”
听元妤之前的意思,季元尧会出现并塞纸条给她,似是因为察觉他们在暗中寻他,怕声势弄大被有心人察觉才现的身。
元妤之前一直沉浸在亲兄“死而复生”的喜悦里,都忘了这点,被谢砚提出才想起,愣了一瞬,也眼巴巴地瞅着季元尧,眸中不无委屈之色。
季元尧却苦笑一声,目光望向被他放在石桌上的那半张面具。
“如果不是被你们察觉我还活着,短期内我确实没有现身与阿姝相认的打算……”
话未说尽,谢砚却是明了的。
他看向眼中又隐隐泛起泪光的元妤,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季元尧是单纯地怕自己的出现,会扰乱元妤现今的生活,给她带来无边的麻烦。
可能在察觉谢家人也在暗中寻他之前,季元尧并不知道谢家人已经知道元妤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元妤是真的以元府嫡长女的身份嫁入谢家的。
他是真心希望,元妤能这样以元府嫡长女的身份与谢砚厮守,并不想自己的出现,坏了她的姻缘与人生。
而他说的短期内,怕是指在为季家翻案前都没打算与元妤相认。
谢砚道:“舅兄可是近日才来的长安?落脚在何处?既已与阿妤相认,不如便到谢府住下吧?我父母亲定是极欢迎的,你要做的事,谢家也是义不容辞。”
季元尧虽一字未提,但谢砚晓得,他这么多年定是与元妤一样,想为家人复仇翻案。
此前谢家、温家都未再查季家案,是以为季家当世再无后人,就算证明季家上下是受了不白之冤含恨而死的也于事无补。
如今却不一样了。
季家尚有后人在世,季家子孙要为季家翻案,那谢家、温家又或者安家,甚至其他一直相信季家不可能通敌叛国的大臣,必会为此站出来,一道替季家翻案。
元妤看着季元尧。
季元尧也看了眼元妤,浅浅地笑了笑,而后看向谢砚拒绝道:“我有住的地方,一切都好,你替我照顾好阿姝便好。”
谢砚无法强求。
元妤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虽然也希望能日日见到亲兄,却知他定是不会愿意住到谢府的。
可她还是问道:“那我想见三哥哥怎么办?去哪儿找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