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问回去,“林莘雪一贯和韩琳凌交好吧?”
李嫣奇怪地瞅她,道:“那有什么关系?韩琳凌爱慕的是谢三郎,又不是孟家郎君。”
元妤一笑,坐直身子,不再和她咬耳朵。
当然有关系,韩家背后是皇后,孟潮生投的是窦庸,而窦家背后却是淑妃。
可惜,淑妃无子傍身。
林家欲嫁女给孟潮生,谁知暗地里有没有别的打算。
比如,拉拢窦家与韩家联手?
林莘雪已净了手坐于琴前,身边婢女为其捧香。
其今日穿了一件素白淡雅的广袖裙衫,抬手间,广袖轻拂,颇有几分仙仙之姿。
指尖轻拨间,一曲《春·思》应景而出。
指法熟练,曲意与林中景色相辅相成,委实有几分美妙。
元妤听到,北侧郎君们的声音在琴曲响起之后,分明消弭了几道,应是被琴声吸引。
元妤也细细听着。
一曲毕,北侧隐约传来拍掌之声,有人感叹道:“好曲,好景!”随之是一声朗笑,道:“今日我等在此相聚,未备声乐,委实辜负这大好春光矣。”
众女听着,先是振奋,隐有跃跃欲试者。但稍等几息时间后,发觉北侧除那郎君最初之言引得几人浅笑后,并未再有哪位郎君出言称许,那道低沉温润的声音更是未响起过,众女不由心下失望,更有几分忐忑之感。
这会儿更是连郎君们的谈话声都更低了几分,这边已隐约听不到了。
莫非是曲子有何问题?还是她们在此弹曲碍了郎君们相聚?
一时惴惴,竟无人敢在林莘雪弹曲之后,再自荐的。
相比众女神色不安,林莘雪脸色可谓难看至极了。
先前脸上的红晕尽数退去,变得发白,唯有挺直的背脊,支撑着她的骄傲。
这首曲子她已练过千百遍,断无弹错的可能。
曲意与此间林中景色相得益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元妤轻笑摇首,自顾饮了口杯中茶。
岂料这清浅的一笑,竟被林莘雪看进了眼里,以为是在嘲笑她,当下便生出几分恼怒来。
林莘雪推了琴,坐回原位,敛了先前的情绪,坐的笔直地冷笑道:“元大姑娘方才一直未参与,想必枯坐着也无趣,不若来弹首曲子?”
她不知因何落得如此尴尬境地,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掩饰平静。
元妤既撞上来,她自乐意拉她下场陪她。
元妤未曾想拉她下场的会是林莘雪,不由又是勾唇一笑。
出口婉拒道:“弹琴作赋非我所长,林姑娘好意元妤谢过,便不献丑了。”
可林莘雪自觉方才丢了人,此时更听不得“献丑”一类的字眼,听着全觉是在影射她,当下脸色更黑,更加不依不饶起来,忍着怒意道:“元大姑娘何必自谦,不过弹首曲子而已,退一万步说,就算弹得不好,在此的都是相熟的女郎,自不会笑你。”
她把“笑”之一字咬得格外狠,冷冷地瞪着元妤。
元妤自知她突然发难的原因,可天知道,她之前当真不是嘲笑于她。
她笑,只是觉得众女受北侧郎君的影响太重了,对方压低声音,未曾对女郎的琴曲高谈阔论,大底只是出于君子之道,不便过多谈论女郎这处的事儿,她们根本不必那般介怀。
只是这话她不好说,说了也不定有人信,徒增尴尬。
却没想,那记浅笑,倒得罪了她。
而林莘雪那话说得也太有失偏颇,什么叫此处都是相熟的女郎,就算弹得不好也无人笑她?
和着这就忘了北侧杏林里的诸位郎君了?
按的什么心,也太容易叫人看明白了。
李嫣气不过,张口欲回怼她,却被元妤按住了。
在场这么多人,何必把场面弄得那般难看?
更重要的是,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没这个机会,她还不知该如何引孟潮生一见呢。
既然有人愿意为她扶梯子,她自也乐得蹬上一脚。
她放下茶盏,一手按住不明所以的李嫣,巧笑嫣然地对林莘雪道:“既得林姑娘盛邀,我便献丑了。”说着,已是站了起来。轻轻拂了拂裙摆处的褶皱,浅笑道:“我未带琴,便借林姑娘的琴一用。”
林莘雪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却也无法拒绝,冷着脸看着,并未说话。
众女郎这会儿目光均落到元妤身上。
不为别的,实是她样貌过于出众。
浅笑端方,巧笑灵动,实为一美人。而那双眼,眼尾微微勾着,含着一分妩媚,可想若是盛装该是何等美色。
便是一直坐在一旁,从未出一言片语,给人感觉真正孤高冷傲的女郎王蘅,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元妤未将目光投向谁,自顾在琴前坐下,手掌轻按在弦上时,一种陌生感顿上心头,叫她有片刻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