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自己就也睡了过去。一丝挑染的发丝刮着画板,差点儿磕到头,又坐正回来,不晓得指尖在颜料盒里摁下了手纹。
做伴读真是件消耗体能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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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瞌醒,都已经快要五点了。奇怪谭美欣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问,许鹿鸣连忙又打车把钟雁辞送回钟家。
临到付钱的时候,却是钟雁辞掏出了一百。下午在衍衍口袋里拿到的。
学会用钱的少年显得十分骄傲,低头说:“鹿鸣没钱,花哥哥的。”
女生都爱面子呀,还好钟雁辞傻气,许鹿鸣就一点儿也不窘,应道:“是我今天没带够!”
几天没下过雨,天空终于在这个傍晚聚起了乌云。
两人走到花坛边,却听到厅内一高一低的声音,似前头有过什么争执,此刻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温度。
郑伯在院门下做了个“嘘”声,眼神示意不要进去。许鹿鸣便在树下站定,几分尴尬聆听——
里头似努力调整了气氛,传来女人的问话:“老太太最近在家怎样,可有问起什么?”
少年清冷回复:“就歇着,还健朗。问你最近在做什么,我说都在忙酒店。”
女人默了片刻,又继续:“你二婶家钟泽钰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走?”
少年说:“二婶说今年她那边老太身体抱恙,思念外孙,可能会待个一年。”
女人听完,蓦地转换了话题:“你周五见的那个女孩呢?说说见的结果如何了?”
少年熟悉的声线便带上几分不耐:“不怎样,应该没结果。”
女人一下子便严厉起来:“是你没看上她,还是她没看上你?”
“……我没看上她,她也没看上我。”少年迟疑了一瞬,仍固执地回答。
隔着大理石砖墙,仿佛都能窥见瞬时燃起的火-药-味。许鹿鸣在外头听着,不自觉提起心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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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静悄悄的,大厅下无人,只余母子两个一坐一站着。墙壁上挂钟发出拂荡的轻响,仿佛在等候发落的人心。
钟洲衍是中午12点多从w市叫小李开车送回的,先自去美欣大饭店换了套衣服,回来一直睡到四点多下来找吃的。谭美欣恰巧在楼下休息,便瞅了个对着:“回来这么早做什么?”
此刻谭美欣端坐在沙发上,扫量着跟前英气不凡的男儿,心中的不争与不甘便难噎下去。
手上杯子在茶几上一搁,站起来:“林家紧挨着排在钟家之后,林家那个女孩什么分量你不知道?你猜二婶为何偏此时把泽钰叫回国来,打的还不是这主意?施家两个老的身体壮如牛,她这样的谎儿也就是哄哄她自己。我跟林眉说了多少话,把你先安排出去见上她一面,结果你倒好。钟洲衍,你就说说,你到底想要个怎样的安排?”
时光虽然在她美丽的脸上悄染了稍许痕迹,但依旧可以找到当年娇纵的影子。当年钟宇是怎么宠她,而她肆意张扬、娇矜满足,哪里似现在这般咄咄紧逼?
钟洲衍俯看着女人的脸,少年睿熠的眼眸闪闪,忽而低声切齿:“被安排的就好吗?比如你和爸爸的结果?”
“啪——!”话音未落,谭美欣便甩过来重重的一巴掌。
无论她与钟宇的现在如何,他们的过去她都不接受任何人的置喙。
少年懵然地晃了下身躯,嘴角挂上一缕血丝,英俊的脸庞上火辣辣刺痛。
但咬唇不语。
谭美欣眼看着儿子逐渐从犀利到冷寂的容色,一时间空着手也忘了要说什么。
这个充满阴鸷思谋的钟氏血脉结晶。
她吸气道:“吃着钟家的饭,用着钟谭两家的钱,还轮不到你质疑!”
许鹿鸣站在外头,心跳不禁跟着一上一下的。忽然间,里头便似重力踢开了什么器物,哗啦一倒,又有杯子碰碎的声音,然后便凌然上楼梯的脚步。
钟雁辞低垂眼帘,清悄地站在树底下,微含肩膀面无表情。
郑伯在门边低声宽抚道:“习惯了就好,以前只是许同学没看到,大少爷和太太经常就这样的。哎,一言两语讲不清。你没怎么见大少爷平时在家吃吧?都在酒店,坐不到一块,一张嘴就容易吵。”
许鹿鸣咬了咬唇,她是真的想不到,原来那个清贵高冷的少年,背后是这样的家族环境。她原以为他高高在上,明华如谪仙。
但她并不想知道钟洲衍更多的事情,这样的场合撞见也太那个糗了。一直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确定钟洲衍不再下楼,这才变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跟钟雁辞两个走了进去。
客厅里刚刚打扫好,几片精美的琉璃瓷散碎在地板上,刘姨清扫得小心谨慎。
谭美欣脱力地靠倚在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色此刻苍白。
许鹿鸣跳进门,展露笑颜说:“我们回来了!”
她觉得应该留给女人一点回旋的空间。当人在伤心时,似乎更需要的是阳光与豁达。如果你也一脸愁容地回望她,她大体不会因此而受到了体恤,相反更容易陷入被放大的自艾。不高兴时就装作忘掉就好了。
果然谭美欣舒缓了口气,抬头看见女孩的笑容,她也努力展出几丝慈笑来:“哦,仔仔回来了,今天跟鹿鸣出去了一天,玩得高不高兴?”
钟雁辞点点头:“高兴。妈妈也高兴。”
“真是个懂事的儿子。”谭美欣这才算是真欣慰了,问许鹿鸣累不累?
许鹿鸣假装夸张地说:“可太累了,雁辞脚长腿长,我逛街都快赶不上他。”
谭美欣有时觉得生个女儿也挺好的。天空乌云越积越厚,忽而飘起了豆大的雨滴,一场雨估计来得疾去得也快,她这时候忽然怕暖和离去,便定留许鹿鸣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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