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现在叫做袁参。
中了进士的这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兴奋地拍着陆崖的肩膀:“我们都中了,你也中了袁兄,伱在第十七位,你我好兄弟同登龙虎榜,当真是一段佳话啊!”
陈政语落。
不一会儿皇榜下就开始唱名:“十七,袁参。”
周围的人也是惊喜。
“原来两位进士老爷是相识。”
“果真是龙凤麒麟舞,鸟随鸾凤,人伴贤良……”
陆崖脸上挂着平静微笑,很是恬静。
再看身边搭着自己肩膀的陈政,能够感受到他的开心,确实,好友同登进士及第,当为一段千古佳话了。
两人对着周围道谢的人拱手之后,便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不久,便有其他进士来找:
“两位仁兄,我等同期高中,今夜当答谢恩师,鸿宾楼中,有恩师和一众上官要来,两位请一同去吧。”
恩师,指的是朝廷的阅卷之人和主考之人。
“好。”陆崖微笑。
送走几人。
“兄弟,你似乎有些变化?”陈政问道。
陆崖自语道:“有些迷茫,想起了一些东西,但很少,好像要找一个人,不知道是谁……”
“我看你是太高兴了。”陈政摇头笑道,喝了一杯酒。
陆崖见状:“这会喝如此多,晚上还如何去见恩师呢?”
陈政摇头:“晚上的宴席太俗,我不太想去,只是应酬而已,还不如你我在此间吟诗呢……”
说及一半,忽地兴奋道:
“今日中举,我诗兴大发,忽的有了上阙两句,念来你听听。”
陆崖点头。
待陈政念完。
他期待看着陆崖,问道:“如何。”
陆崖认真聆听,品鉴,这一首上阙,光只是上阙,便给人感觉作者非凡的才华,不由感叹道:“格调高雅,意趣卓异。”
然而,感叹之余,心头却始终觉得这两句还在什么微妙的地方欠缺一点,可欠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便应了那句话“文章最妙,只是两个字‘恰好’”,但这两个字,便如做菜做饭,火候如何把握,如何把那些许调羹,做的无比恰当,才是最难的。
“哈哈,兄弟你也觉得好,不瞒你说,得你这么一句对我诗词的夸赞,比我进士及第十三还要高兴。”陈政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诗人,希望我的诗词可以流芳百世,最好在生前就可以把诗集摆放在长安风流人士的案牍上,这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两人又谈了几句诗词。
待月上中梢,陆崖才和不情不愿的陈政往鸿宾楼赴宴。
宴席上没有多少人,但二十三个高中的进士全都到了,坐在上位的是负责监考的朝中吏部侍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左右则是吏部的两位官员。
陆崖和陈政便在席中与众人饮酒。
他看到了陈政在望着其他进士对着“恩师”礼部侍郎恭敬有礼谄媚敬酒的样子,表现了一丝不适应。
却在这个时候,礼部侍郎老大人转而笑着看向了陈政,道:“听闻你自小有才,善赋诗,今晚可有诗?”
一众人都看了过来。
陈政先是一愣,然后道:“今夜,今夜……”
“无诗?”侍郎笑吟吟问道。
陈政辩解道:“学生今夜没有灵感。”
“也罢。”侍郎笑道:“那继续喝酒吧。”
这时,席间立即有其他士子,道:“今夜此情此景,可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学生有一诗,还望老师品鉴……”
说着,便将一首七律吟诵出来。
陆崖听着,只是对仗工整,并不多么具有才气。
紧接着,也有两个士子当场赋诗。
虽也不甚好,但可以看出来,礼部侍郎老大人很是高兴,微笑着赞赏夸赞了他们。
当夜酒席结束之后。
陆崖和陈政走在街上。
他看向陈政问道:“周兄你赴宴之前与我说的那首上阙,为何不拿出来,可比那些人随口念的好多了。”
陈政皱眉道:“我那首诗并没有做完,再者,作诗可作,但岂能为了媚俗奉承而作,这不是我陈政。”
陆崖道:“恐怕你今晚已经得罪了侍郎了。”
陈政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有作诗,我确实没有灵感。”
“今夜作诗好坏,是才华问题,而做与不做,则是态度问题了。”陆崖叹道:“官场酒场,自古如此。”
“哼。”陈政淡哼一声:“你也变得庸俗了。”
陆崖看着陈政,道:“好友你这样在这官场上做不久啊。”
“或许吧。”陈政不在乎地说道:“但你也知道我是准备以诗词扬名后世的。”
当晚,两个人回了客栈。
很快,陆崖和陈政作为金榜进士,两个人都补了官位,陆崖补的是校书郎,只是个校对图书典籍的文员罢了。
陈政虽然名次更高,却也同样只是个校书郎。
陆崖隐隐总感觉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想起来,就如同梦醒来一般,虚虚幻幻,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大概,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
然却有一个本能告诉他,让他找一个人,同时,又不忘但行好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即做好一切眼前的事。
也就是做好一个校书郎的工作。
然而就在陆崖和陈政做了校书郎。
三个月后。
“我要辞官,我在这待不下去了。”
陈政不忿道:
“天天跟一群阿谀奉承的稗官贱吏混在一起,我的才气都要被磨没了,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你想好了吗,你是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功名。”陆崖劝道:“所有进士都是从校书郎开始做起的,想要实现梦想,前期,一定要忍受一些寂寞。”
“我不是不能忍受寂寞,如果是和好友你这样的人为伍,我很乐意,但是我看不起这个院子里的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没有尊严。”
陈政甩袖道: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以诗词留名,与其现在和这么庸俗之辈为伍,常年在恶俗不堪的官人面前卑躬屈膝,我还不如回家去研究自己的诗集,以后做出一副好作品,名流后世,更得我心,也得名利。”
“那好吧,我送你。”
就这样,三日后,陈政辞官。
陆崖来到长安城外送他。
“临别之际,我有一首诗送你给好友你。”
陈政诵念出了自己写的送别诗。
陆崖记下了,确实写的很好,文思优美,鸿笔丽藻,但还是感觉在一些很精妙的地方,差了一点什么。
“好了,我走了,你在长安等着我做出一首好诗来吧。”
陈政挥手道别:
“到时候,我的诗会代替我来见你,会摆在长安城所有风流人士的案桌上,我会邀请你来我的家乡,我们一醉方休。”
陆崖挥手道别。
看着陈政坐在马车上离开的背影。
陆崖心头不知怎么,想到了一首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词,是谁做的?”他心道:“不是我做的,只是我想起来了,但是,很好,希望好友也能做出一首这样的诗。”
然后,转身回到了长安,去继续做校书郎,但行好事,不问前程,做好了眼前的事情。
两年之后,陆崖升任员外郎。
一天晚上,他在案牍上读书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陈政:
“两年了,不知我那好友陈政,现在过得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