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
“够了!”
尹勋把陈舞阳推开,让人把尹辉搀下去。
尹辉像个被欺负的傻子一样。
而尹玉担心也被陈舞阳按在椅子上,不想被折磨了,赶紧让人搀着他下去。
本来是想看陈舞阳热闹的。
结果却被陈舞阳按在椅子上,估计伤口又裂了,多疼啊。
“哎哎哎,尹二叔你去哪啊?”
“本官还想跟你亲昵亲昵呢!”
陈舞阳还想折磨尹玉。
但尹玉头也不回的走了,再在这呆着就是个傻子。
尹勋也知道弟弟和儿子屁股上的伤,但没想到是叔侄俩互相伤害,还以为是陈舞阳亲自上场呢。
陈舞阳:哥,我没这癖好。
“陈大人,在尹府中欺负犬子,未免不给尹家面子吧?”尹勋面色阴沉,那是他亲弟弟,亲儿子。
“大哥,这话让你说的,我就逗逗大侄子,谁知道他有病啊。”陈舞阳坏笑。
谁是你大哥?
你刚才叫我儿子尹辉兄弟,转头又叫我大哥,你占谁便宜呢?
“陈大人,这等玩笑最好不要乱开。”尹勋阴沉着脸。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陈舞阳大喇喇坐下:“怎么还没茶水伺候呢?”
“大哥,不是兄弟说你,就你家这下人,换做兄弟家里,全都乱棍打死了,什么玩意儿!”
“请本官来的那几个吓人,伺候本官拉屎都伺候不明白。”
“你说说,能伺候明白你们?”
尹勋脸色一变,带头的那是老夫的长随,伺候你拉屎?
你屁股金贵呀,老夫都没用过他!
尹勋压着怒火,让人看茶。
“陈大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尹勋也不想绕弯子了:“把东西交出来,价格你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是个人情。”
“什么东西?”陈舞阳诧异问。
尹勋脸色更难看。
陈舞阳不等他发怒,恍然道:“就是尹二叔的供词啊?想出价买?”
尹勋点头:“价格你开。”
“大哥,不瞒你说,兄弟我是真想出价啊。”
“钱谁不喜欢呢?”
“问题是东西不在兄弟手上啊。”
“怎么卖给大哥啊?”
陈舞阳坏笑。
尹勋脸色一变,急声问:“在哪?”
“这茶怎么还没到呢?”陈舞阳翘起二郎腿,摇着鞋尖。
“快上茶!”
尹勋爆喝。
茶水很快上来,滚烫滚烫的。
“大哥,这茶是给活人喝的?还是给死人喝的呀?”陈舞阳问。
“何意?”尹勋皱眉。
“这么烫的茶,活人喝了也得死啊。”
尹勋怒视家丁:“换茶!这点事都办不好,养着你们有何用!”
家丁把茶拿下去。
又换上一盏。
陈舞阳拿起来喝一口,却吐出一根茶叶:“大哥,你们尹府是诚心看不上兄弟吧?”
“偌大的尹府,南直隶显贵人家!”
“连泡茶都不会吗?”
啪嚓!
他把茶丢在桌子上:“这东西,狗都不喝。”
尹勋咬着牙:“去,把泡茶的拉上来,两条胳膊打断,丢出去!”
“大哥对家丁啊,太仁慈了。”
陈舞阳冷笑:“换做兄弟,直接剁了,丢江里喂鱼。”
“尹家什么最尊贵?”
“门面呀。”
“连兄弟这种粗人,都喝不惯这种茶。”
“何况是其他显贵人家呢?”
“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尹家的脸往哪搁呀?含山公主殿下的脸往哪搁?”
尹勋这么一听,还真是:“去,把奉茶的全都打死!”
“别拉过来打死了,本官看不了血腥场面。”陈舞阳加了一句。
“照陈大人的话去做!”
尹勋着实觉得丢脸。
尹家是何其显贵人家,要饭的叩门,都得给赏钱。
这喝茶更是讲究,奉茶更讲求一个尊贵。
给贵客奉的茶,先不说茶叶好赖,茶汤里不能有茶叶、杂质,泡沫都不能有,泡茶时辰要恰到好处,这叫基本的礼,是面子。
很快,又换上来一盏茶。
陈舞阳轻啜一口:“清新可口,比路边的散茶摊子好喝多了。”
尹勋瞪了他一眼,我家的都是天下最好的茶,和散摊子比?埋汰我家呢?
散摊子的茶,我家的狗都不喝。
“陈大人,这回能说了吧?”尹勋皱眉。
“自然。”
陈舞阳放下茶盏:“不瞒大哥,这供词呀,早晨时分本官就送去了南京守备都督府,交给了李震李副守备。”
尹勋瞳孔一缩:“李震?当真?”
他完全没想到,陈舞阳出卖起李震来,全无心理包袱。
会不会是假的?
“本官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
“尹家财大气粗,本官得罪尹家有什么好处?”
陈舞阳笑道:“但本官是都知监的副指挥使,皇爷派本官来,就是要查案的。”
“这是皇差,办不好就得吃瓜落儿,连着本官的舅舅也吃不消。”
“所以呀,本官得办呀,什么人都得得罪。”
“查清了、办完了,就不归本官管了。”
“所以呀,现在此案不归本官管了,本官当然得为小命着想啊,得为富贵着想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尹大哥问,本官自然就如实告诉大哥。”
“大哥如何从李震手里拿回东西,本官管不到,也不想管。”
陈舞阳把出卖李震,说得冠冕堂皇。
尹勋叫个人过来问问。
陈舞阳瞳孔微缩,果然,尹家的触角遍及整个南京城,后半夜他的行踪,尹家都了如指掌。
幸好,他没有将情报送出城。
那样的话,就是自投罗网。
“陈大人果然是信人。”
尹勋拍拍手。
下人端着一盘银子进来。
“这是五百两现银,当做给陈大人的赔礼,等东西拿回来,尹家再奉上一万两现银,当做感激。”
尹家也是冤大头。
陈舞阳把尹玉叔侄俩折磨成那样,拿到了情报。
然后尹家还得钱买回去,给钱酬谢。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说!”
陈舞阳站起来:“既然没事,本官就不打扰了。”
“陈大人稍等。”
尹勋也站起来:“拿到东西之前,还请陈大人下榻尹府,尹府绝对以上宾之礼待之。”
“好呀!”
尹勋本以为陈舞阳会不同意呢。
不想,答应得这么爽快?
“但得加钱。”陈舞阳又加了一句。
尹勋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拿到情报,送出去后,就把上峰出卖了。
连着皇帝都给出卖了。
皇帝真是眼瞎,挑这么个混蛋来南直隶查案。
不过,这种人却是合作的好人选。
“再加五百两!”尹勋道。
陈舞阳“切”的一声:“还以为尹家是什么豪富大家呢?五百两五百两加,都不够本官吃一顿饭的。”
“十万两银子,不二价!”
尹勋皱眉,这么多钱,给个小小的都知监副指挥使?
“好!”尹勋咬牙,看在许感的面子上,给了。
“爽快!”
陈舞阳走出正堂:“给本官和大侄子安置在一起,本官不嫌弃他的房间,一起住着舒坦。”
尹勋却想歪了,以为陈舞阳要折磨儿子呢。
为了让陈舞阳满意。
他给安排个几个小子,伺候陈舞阳。
“对了,本官的东西没有值钱的,该扔的就扔了吧,你们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陈舞阳知道,尹家人一定不会全信他的话。
还会继续搜查。
他的住处一定会被搜查。
尹勋看出来了,陈舞阳不简单。
赶紧让人把客院收拾出来,让陈舞阳住下。
李震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舞阳给出卖了。
他还在琢磨着,该以何种方式把情报送入京师呢。
结果,刚用完午饭。
尹家就派人下帖子了。
“这么快?”
李震皱眉:“都知监里有奸细!”
那他手中的情报,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去把郭瑄叫来。”
郭瑄人没到,骂骂咧咧的声音先传了进来:“答应老子的火炮怎么还没到?”
“再不到老子直接入京,跟陛下哭诉去,看你们敢不给的!”
“火铳也优先给水师装备,不给就去找陛下哭诉!”
骂骂咧咧一路。
李震头疼,这个郭瑄操练水师,把岸上的东西玩命似的往船上搬,把船都装满了。
这战船开出去,速度大大降低,灵活性也降低。
偏偏他还不警醒,还往上加炮。
直接把水填平了,打陆战得了。
“老子看你适合开大船!”李震瞅着他就生气。
“卑职参见副守备!”
郭瑄行礼,然后傻笑道:“行啊,卑职正嫌小船施展不开呢,有大船感情好啊,最好开宝船!”
“滚蛋!”
李震让人都出去:“郭大嘴,本官有事想交代给你。”
“大人怎么跟卑职这么见外呢?您不是说了,看卑职顺眼,想把女儿嫁给卑职吗?”
“你能不能要点脸?”
李震气坏了:“本官的女儿今年才九岁,你多大了?”
“男大二十不算大,卑职岁数大但知道疼人啊,您当了卑职的老丈人,卑职都把您供起来。”
郭瑄嘴巴碎,嘴里念念叨叨的不停。
但这个人平时和上战场判若两人。
平时是个碎嘴子,在战场上是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滚滚滚,快滚!”李震还想着女儿入宫侍奉陛下呢。
郭瑄大笑。
“马上开春了,长江水匪复苏。”
“正好,南直隶督建了一百多艘战船,都能下水了。”
“本官打算分给你,你带水师,沿江剿匪。”
李震话没说完,郭瑄却激动得跳起来:“都给卑职?那卑职的水师可就壮大了!”
李震翻个白眼:“明白啥叫暂时吗?”
郭瑄顿时不高兴了:“暂时啊?白高兴一场,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这是命令!”李震虎着脸。
“那得把船都调给卑职,否则卑职宁愿扛命也不去!”
嘭!
李震踹他屁股:“你再讨价还价?信不信本官革了你的职?连你手上的水师都不给了!让你回京坐冷板凳去,回讲武堂学习去!”
“卑职去,去还不行吗?”郭瑄生气。
当将军的,谁不想兵多多的,武器充足的,粮食敞开肚皮随便吃呢?
文官要面子。
武将就不要面子了?
“但你性子要收一收,缴获的可以分润,军粮千万不能动,朝堂组建了军纪司,要通查军中,别让人抓住把柄。”
李震小声提醒。
郭瑄了然。
当官的贪百姓,当将军的贪兵卒的钱。
没有不贪的。
就说李震,在南直隶一年不到,就起了个大宅子,钱是哪来的?
“反正土匪多,多破几个寨子,什么都有了,亏不着。”李震安慰他。
“卑职遵令!”郭瑄拱手。
“同时,将这个送去江西,交给杨信,或者直接交给锦衣卫提督太监金忠,只能交给这两个人,其他人绝对不能看!”
说着,李震拿出一个蜡丸。
“这……”郭瑄不明白。
“别多问,交给杨信,让杨信转交给金忠,或者直接交给金忠,金忠就知道怎么做。”
李震认真道。
郭瑄小心问:“此事用不用禀报给守备大人?”
“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你的那些姘头,都不能知道,知道了吗?”
李震道:“你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就出兵剿匪。”
“卑职遵旨!”
“此物暂时不给你,等你出征之前,本官亲自交给你。”李震不放心郭瑄。
郭瑄是打仗的时候守口如瓶。
平时是个大嘴巴,喝点酒是什么都说。
“这几日不许喝酒。”
“啊?”这可难为郭瑄,郭瑄向来是无酒不欢。
“整军打仗,饮酒误事。”
“这不是还有三天呢嘛?卑职打仗的时候从来不喝酒,平时就喝几口。”
因为讲武堂有堂规,打仗就不许喝酒,严令不许。
“这次特殊,不能喝酒。”
李震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回来,本官为你庆功,让你大醉三天三夜,到时候再给你说门亲事,本官去请陛下,下旨赐婚。”
“丈人,真的?”郭瑄激动地跳起来。
啪!
李震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想什么呢?本官的女儿才九岁啊!”
“那您不是说,给卑职说亲吗?”郭瑄揉了揉脑袋。
“是给你物色个娘们,不是本官的女儿!”
李震气死了:“滚!滚出去!”
郭瑄落荒而逃。
李震关上门,这个郭瑄是个将才,倒可将家中侄女许配给他,改日写信透透弟弟的口风吧。
天色还未擦黑,尹府的轿子就在门口候着了。
李震只能去赴宴。
有含山公主在,尹家就是上流人家,他李震也得给三分薄面。
这也是皇帝把公主、郡主家眷及亲戚全都迁去京师的原因。
公主就如此了,藩王在地方,又是何等猖狂?
尹府准备了家宴。
尹勋亲自作陪,还请了几位南京各部高官。
让李震意想不到的是,陈舞阳竟然也在列。
他不禁怀疑这情报的真实性。
他费劲巴力把情报送入京师,万一是假的呢,他也得吃吃瓜落儿。
唉,这任务难办呀。
办成了没功,办砸了倒霉。
觥筹交错之后。
尹勋也坦诚:“舍弟做了错事,得罪了李守备,所以请南京有头有面的人物,帮着圆个场,请李守备高抬贵手。”
南京各部高官,帮着说和。
李震则瞄了眼陈舞阳,陈舞阳美滋滋的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尹勋拍拍手,仆人扛进来十个大箱子。
打开后,全是灿灿银子。
“些许谢礼,请李守备高抬贵手。”尹勋拱手。
高官都吓到了。
这么多钱呀,给自己该多好啊。
李震不说话,心里在衡量,尹家话这么多钱,说明那份情报是真的。
那么陈舞阳坐在这里什么意思?
他出卖了自己?
还是说,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唱一出双簧,好趁机拉他下水?
李震不止会打仗,更懂政治。
所以他被皇帝派来南直隶。
杨信被派去了江西。
“尹家主说笑了,本官和令弟没有矛盾,何谈高抬贵手啊?”
尹勋脸色微变,又拍拍手。
又有人抬进来十口箱子。
全是银子!
“李守备,可还满意?”
尹勋肯付这么高的价格买回情报。
也会从李震身上,赚回等价的银子,这才是生意人的思维。
李震却道:“尹先生可能误会了,本官和令弟没有矛盾,和令弟有矛盾的是陈大人吧?”
他直接把皮球踢回给陈舞阳。
陈舞阳一愣,好个李震啊,奸猾似鬼。
尹勋看过来。
“说不定就在李守备身上。”陈舞阳更狠。
让尹勋去搜南直隶副守备的身。
李震冷笑:“也说不定在陈大人的身上呢。”
饭桌上猜哑谜。
搞得高官也都来了兴趣,什么好事啊,让我们也参与参与呗。
可尹勋却面沉似水,我家的灭顶之灾,让你俩踢皮球玩,你俩有没有点良心?
“两位!”
尹勋沉喝:“不管舍弟和谁的矛盾,今天,必须解决!”
“开价!”
他能怎么样?
一个是都知监副指挥使,许感的亲外甥。
一个是南直隶副守备,皇帝的亲信。
他敢把人家两个怎么样?
除了掏钱,还能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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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