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接来还有一层因素,就是在京师做人质,让皇帝放心,对他更有利。
皇帝放心,才能对他的王国源源不断支持。
他侍奉皇帝这么多年,太了解皇帝的性格了,皇帝要的是利益,和奥斯曼交恶,因为奥斯曼太贪婪了。
所以扶持他朱见深,让他在这里建楚宗国。
朱见深也得投桃报李,让皇帝安心,让皇帝教导他的儿子,让楚宗国不会脱离大明。
果然,如朱见深所料,奥斯曼帝国不堪受辱,立刻派兵夺回开罗,和诸国血战。
几败俱伤,整个开罗附近几十公里内,打成一片废墟。
最终奥斯曼惨胜,损失巨大,毛也没捞到。
诸国联军刚撤,大明转头又来了,击溃了奥斯曼帝国兵卒,再次占据开罗。
然后,明军没有建设开罗,而是撒出去骑兵,沿着尼罗河,四处抢掠,四处焚城。
等奥斯曼帝国再卷土重来的时候,整个尼罗河沿岸,上千万难民,嗷嗷待哺。
明军则撤回吉布提了。
奥斯曼远征吉布提,又不现实,这个时候苏伊士运河没开通,穿越沙漠根本不可能的。
奥斯曼只能气炸了肺了。
然后将怒火撒去意大利,因为意大利距离他最近,又是他最垂涎的地方,干脆吞了意大利。
朱见深派出使臣,联络地中海诸国,再次举起联军,攻打奥斯曼,这次朱见深许以重利。
与此同时。
陈嘉猷此刻正停靠在马六甲。
离开大明五年,走的时候,马六甲省还不对外开放,如今马六甲遍地是明人,和内地一模一样。
就是有些人皮肤很白,眼珠发蓝,像是混血儿,但他们都说着汉话,对人骄傲的说自己是明人。
“看见了吗,这里是大明的马六甲省。”
陈嘉猷向诸国使臣介绍:“这里距离京师,有上万里。”
使臣们都不惊讶了,离开马达加斯加后,入目的就都是大明船支,陈嘉猷说,整个大唐洋,都是大明的海疆。
他指着岸上的领土,说着大明的哪个省。
抵达马六甲,船队休整三天,更换新船,然后启程。
“这里是大明的交趾,对岸是大明的婆罗洲。”
“大明的婆罗洲,有77万平方公里,比你们的神圣罗马帝国还要大。”
“而这,这是大明三个省而已。”
“像这样的省,大明有四十个。”
陈嘉猷充满了骄傲,指着这片海洋:“这是大明的内海,以前叫南海,陛下改名为炎海,因为明人是炎黄子孙,东边有黄海。”
“那个岛是琼州府,大明的一个府,比你们的王国还要大。”
“如此广阔的大海,都是大明的内海,比你们的地中海大得多,大明有四大内海,渤海、黄海、东海和炎海。”
“我们不在广州登陆,我们去天津,直接入京师。”
“大明之大,一个人终其一生,也永远走不完大明的全部疆土的。”
“大明从北到南一万五千里,从西到东,有五千里。”
陈嘉猷神情激动,阔别五年,他能感受到大明比以前更加繁华了,来往船支密集。
进入炎海后,一路向北。
“看见了吗?咱们走的都是大明内海,沿途都是大明的土地!”
进入黄海。
“对面是大明的朝鲜,这边是江苏,在往北是山东。”
“对面是倭国,是大明的属国,虽是国,其实也是大明的一个省。”
“咱们在渤海下船,直接去北直隶。”
景泰二十八年,十月。
陈嘉猷率领船队在天津下船。
虽然到了冬季,天津港却更加繁忙,因为很多出港捕鱼的海船要回航,还有一些南北运送的船支,要运完最后一班货。
“这里就是大明吗?”
达芬奇刚上岸,入目的是高耸入云的鼓楼。
然后就是无比雄伟的天津城。
他清晰的记得,从陈嘉猷所说的大明疆土开始,到达登陆足足47天,按照船速就能计算出大明的海洋距离。
真的要惊叹于大明的大。
沿途上的补给岛屿,都插着龙旗,可见是大明在实控。
他上过几个小岛,面积和米兰差不多,但十分荒凉,很显然大明并不注重建设。
然而,在天津登陆后,入目的却都是人。
巨大的码头,一眼望不到头,全是繁忙的码头工人,无数货物,在码头上装运。
这一瞬间,就能感受到大明的强大。
使团会在天津休整三日,然后乘坐马车入京。
这些欧罗巴使臣并不像印度人那样土包子,但走在沥青路上,还是无比震惊。
陈嘉猷告诉他们:“大明四十个省,都通了这种路,这叫沥青路,是大明最先发现的。”
“大明的每一个省,比你们的帝国还要大,你们看到的天津,只是一个城市而已,在大明这叫县城。”
“一个府,会由十几个县城组成。”
京师和天津,已经快接上了,沿途都是叫卖声,遍地都是做生意的,繁华到了极致。
甚至还能看见很对女子在街上往来。
马车从天津直达京师,吃饭时候才停靠,在食肆吃饭,让使团自己点菜。
然后极尽歌舞,体会到了明女的热情,休整后再行上路。
他们并不知道,伺候他们的都是印度女和倭女。
从天津到京师,足足走了十二天,沿途美景欣赏很多。
达芬奇却只看到了极致的繁华。
没法用语言形容的繁华,而食肆里,也不是都大呼小叫的抱怨声,有的在谈论生意,有的在谈论诗词,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他还和一些文人搭话,他们竟然也都读过都欧罗巴著作,还读得很深,很多人都能背诵几句诗歌。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说的作者,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十月二十七。
浩荡的使团,终于抵达京师。
庞大的京师,让所有人望而却步,罗马教宗的人跪伏在地,嘴里念念有词。
别说使团了,陈嘉猷也吃了一惊,这京师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扩大了好多。
甚至,整个京畿,都是城市,依路而建。
京师已经不是一座城池了,而是一个庞大的城市,遍布整个京畿,人口超过了七百万,却不是大明第一城,也就排第五。
“这是大明的京师吗?”
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都懵逼了,哪怕是他们的书籍中,最伟大的也是罗马。
可罗马和如今的北京比起来,差得太多太多了。
这是他们见过最雄伟的城市。
而最大的印象,就是大。
然后是干净,没有遍地是臭味,遍地是屎。
从入京之后,乘坐马车,足足三个小时,才抵达紫禁城。
他们知道,这是大明皇帝办公、居住的地方,站在紫禁城脚下,恢弘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被皇城压迫得喘不上气来。
鸿胪寺官员,安置使团的住所。
钦天监会挑选吉时,入宫朝见。
而陈嘉猷,则在洗漱之后,入宫拜见皇帝。
穿过熟悉的宫中甬道,陈嘉猷是既欣喜又骄傲,还带着一丝丝紧张,近乡情怯,还原到极致。
皇帝在养心殿门口等待:“回来了?”
“陛下!”陈嘉猷瞬间泪崩,扑倒在台阶之上,泪如雨下。
“起来,进殿说!”
朱祁钰推开房门,把他搀扶起来:“五年多了,你终于回来了!”
“朕收到梁珤的消息,就盼着啊,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进了大殿,陈嘉猷看到十几个身影,像学校似的,都有一张自己的桌子。
“都是朕的儿子们。”
朱祁钰指着陈嘉猷:“他就是出使五年的陈嘉猷,你们还有印象吗?”
“儿臣等没有印象。”皇子们倒是实诚。
如今皇帝有十七个成年儿子,都在养心殿里处置政务,几个大的,已经帮皇帝分担政务了。
皇帝今年五十岁了,精力不如以前,所以就逐渐放权,只抓大事,小事则交给皇子们处置。
这样他就能轻松很多,像乌龟一样苟着,活着。
“嗯,这是有大功的人啊。”
朱祁钰坐到软塌上:“坐,给朕说说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陈嘉猷却献上一本书来:“这是微臣写的游记,是微臣一路所见所闻,请陛下圣览。”
“太子,收起来,等闲下来你给朕念。”
陈嘉猷以为皇帝有眼疾呢,小心翼翼打量眼皇帝,发现皇帝和五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并没有看到衰老之态。
“朕年纪大了,太医院说朕不宜过度劳累。”
“再说了,儿子们都长大了,也该为朕分担政务了。”
“学政务,只听是学不会的,还是要付诸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朱祁钰不是不贪权,而是想长久的霸权。
那就得学会放下。
小事交给皇子们处置,他乐得清闲,大事掌握在手里,权柄不会减少的。
孙太后在景泰二十七年薨逝了,近两年唐皇后身体也不好,倒是谈妃身体最好。
这都是谈妃劝他的,告诉他如何养生,秘诀就是放下。
皇帝也试着放下。
“你说达芬奇?”朱祁钰凝眉,这家伙不是画鸡蛋那个吗?大明不缺画家!
“陛下,微臣认为达芬奇是个全才,军政机械医术无所不通,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是以微臣耽搁行程,二次前往米兰,就是为了招揽他。”
“祖宗保佑,让微臣招揽了达芬奇。”
“微臣请您见一见他,他一定会给您巨大的惊喜的,但有才能的人都有怪癖,请您以武侯的礼节诏见他。”
陈嘉猷言辞恳切。
“诸葛武侯的礼节?让陛下三顾茅庐?”
朱见淇开口:“陈大人,您这也太玄了吧?这个西夷,难道比得上诸葛亮?”
“太子,你这藐视外夷的心思,该改一改了。”
朱祁钰开口:“你也读过欧罗巴历史,亚历山大攻打大秦的历史,你也读过了,怎么还在质疑欧罗巴呢?”
“再说了,朝中多少欧罗巴人在大明效力?他们才能如何,你不清楚吗?”
“你呀,不要轻视天下英雄,坐井观天要不得。”
“父皇教训的是。”朱见淇有点不服气。
朱祁钰看向陈嘉猷:“能得你如此看重,此人必是大才,你的眼光,朕信得过。”
“你从印度带回来的精英,得有一千人,是真的能人。”
“你能慧眼识珠,朕非常信得过你。”
陈嘉猷就知道,只要他举荐,皇帝一定会重用的。
他再看了眼太子。
若太子执政,大明就不会有这般盛况了,幸哉,陛下尚且康健,他还能在余生再次出使欧罗巴。
若太子继位,怕是又要回去原来的轨迹了,唉。
“老四,你亲自去拜见达芬奇。”
朱见漭看了眼太子,乐呵呵接了圣旨。
“陈卿,照你这么说,欧罗巴必成大明心腹之患啊。”听陈嘉猷说完,朱祁钰叹息道。
“陛下,微臣绝不敢危言耸听。”
“欧罗巴诸国,看似国小,其实能人遍布民间。”
“只要换上一个强权君主,欧罗巴诸国就会爆发出恐怖的爆发力。”
陈嘉猷认真道:“微臣探索过原因,这是欧罗巴几百年的技术积累,导致民间充满活力。”
“只是,如今执政的是顽固的贵族阶级,就像是秦朝的旧贵族,他们掌权,最终导致大秦二世而亡。”
“而大汉如此辉煌,和大秦积淀的根基有直接关系。”
“所以,微臣认为,欧罗巴处于胡亥执政阶段,一旦爆发起义,那么就会诞生强汉。”
“大明不得不防。”
这番说辞和朱祁钰猜测的差不多。
工业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欧罗巴三百年的技术积累,产生的巨大爆发力而已。
然后诞生了工业革命,文艺复兴,然后就是二次工业革命。
缺的是临门一脚,缺的是原始积累,所以工业革命会推着欧罗巴诸国去抢占殖民地,完成原始积累。
大明开海十七年,原始积累要比欧罗巴更雄厚。
却没诞生工业革命,甚至工业发展愈发缓慢,进入瓶颈,就是缺了技术积累,严重稀缺技术人才。
所以,朱祁钰在景泰二十六年,就提出招揽西夷人才入大明的计划。
可被奥斯曼给打断了。
奥斯曼和大明交恶,逼着大明和他打一仗,朱见深是能有能力的,朱祁钰有把握最终打赢奥斯曼。
但这个过程,恐怕要几年时间。
着急也没用。
这次陈嘉猷带回来这些人才,对大明是良好的补充。
“把你的分析,写成奏疏,明日早朝呈上来,让诸卿议一议。”
正说着呢。
有太监匆匆来报:“皇爷,耿尚书去世了。”
朱祁钰微微一滞,耿九畴有风眩之病,和曹操一个病,这几年就经常犯病,犯病的时候几天睡不了觉,活着不如死了。
外科医者建议开颅手术,耿九畴疼痛难忍的时候,同意,好了就反悔了。
朱祁钰不许拿重臣试验。
这种手术必须在无菌情况下做的,大明没这个条件。
“去了也好,省着受这头疾之苦。”
朱祁钰叹息,去年龚永吉、毛胜、毛忠相继故去,今年张固、许贵、轩輗也没了,如今耿九畴也去了,朝中老臣真的没几个了。
最可悲的是轩輗,轩輗本该入阁部的,奈何身体太差了,只是挂任尚书,没有精力真正担任尚书,缠绵病榻十余年,终于还是去了。
“加授耿九畴为太傅,华盖殿大学士,一品柱国,令地方耿九畴任官过的地方,立庙祭祀,书写他的功绩,让后人铭记,京师挑一条街道来,以耿九畴的名字命名。”
朱祁钰心情悲戚:“调项忠任户部尚书,调马瑾任刑部尚书。”
“皇爷,大理寺寺卿也病重,是不是也……”冯孝提醒。
周瑄这几年身体就非常差了,早就不能担任大理寺寺卿了,但皇帝念及他的功劳,不忍让他归乡养老,就设了五个少卿,分担大理寺职务。
“调张敷华回京,担任大理寺寺卿。”
本想调马文升回京的,可婆罗洲总有叛乱,去年就把马文升调去婆罗洲做总督。
“陈卿,朕今日没心情谈了。”
“追随朕的老臣,一个又一个的弃朕而去,朕这心里难受啊。”
朱祁钰悲伤道:“以前那些老臣,一个又一个,都没了呀。”
“朕每日早朝,都能看见有人请假没来,再过几年,就都是新人了。”
“请陛下节哀。”陈嘉猷劝谏。
“请父皇节哀。”儿子们跪在地上。
朱祁钰摆摆手:“都去吧,让朕一个人坐坐。”
他也不年轻了,五十岁了!
跟着他一起建功立业的老臣子们,都不在了,他有些担心,也许自己一闭上眼睛,明天也睁不开了。
要发展医术,要快!
悲伤是假,怕死是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