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的。”
朱祁钰笑道:“不瞒爱卿说,这项技术在朕手里,是皇家商行下属的一个炼油厂工人发现的。”
“朕已经提拔他了,并建设了化纤厂,他去当厂长,专门搞生产、研发这项技术。”
“这个厂子,朕可以交给中枢,但朕要分一成利。”
耿九畴不停摇头:“陛下,化纤厂的成本,中枢愿意出,但不能让利给陛下。”
“陛下有专利,可以吃专利钱。”
王复也帮腔:“陛下,这是国之重器,并非微臣不相信陛下,而是人心难测,您的皇家商行虽然赚钱,但人员驳杂,万一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贤、林聪等人也据理力争。
朱祁钰觉得拿不到利润,便退一步:“朕一分钱不要,全都转给中枢,但以后关于化纤的所有专利,必须属于朕!”
那怎么能行呢?
耿九畴坚决不同意,只愿意给建厂成本和专利费。
“那朕可亏大了,专利移交给中枢,朕还不能继续研究,又不能收一成利,太亏了。”
朱祁钰眼珠一转:“这样吧,朕派人协助研究化纤,专利归朕,其他的朕都不要。”
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遂了皇帝心愿。
但皇帝要出500万,注资化纤厂。
朱祁钰略微犹豫便答应了,朝臣觉得亏大了,皇帝肯定肯出更多钱。
“全世界高端市场,中枢一家品牌吃不下,朕会单独成立公司,和中枢共进退,开拓高端市场。”
朱祁钰得了便宜还卖乖,朝臣还表示无奈。
“诸卿,地方布政使给朕上疏。”
朱祁钰又道:“认为中枢富裕,地方穷困,想留一笔钱,用作地方资金,省着钱运来运去的。”
财政的钱,是都要押解进入京师的,存放在户部仓库里,随支随用,地方支取,也得经过层层审批后再给发。
“老臣觉得没必要,如今又不用来回运银子,走银行的账就行了。”
李贤道:“地方有需要,禀报中枢,中枢自然会批的,若有急用,也是特例特行。”
“但把钱放在地方,老臣觉得不妥。”
很多朝臣支持李贤。
朱英开口道:“陛下,微臣觉得地方少留一些也可以,比如说一省收上来赋税七百万,留个十万二十万放在地方应急是可以的。”
“但太多就不行了。”
“其实想鼓励地方工厂发展,不是中枢发力就够的,也需要地方官府给予支持。”
“想得到地方官府支持,就得给予好处。”
“这个钱,是应该分润给地方官府一些的,让地方开支充裕,占些好处,这样才能用心支持企业发展。”
马昂冷笑两声:“那不是贪腐吗?”
也不能说是贪腐,是政绩的一部分。
但留一点,是能调动地方积极性的,一点不留,地方确实没什么活力。
“少留一点吧。”朱祁钰决定给个几万,作为地方应急资金。
讨论了整整一天。
腊月二十九也就过去了。
下了朝,朱祁钰道:“明日宫娥休息,后日初一太监休息,都累了一年了,该给的赏赐都要给。”
在宫里伺候的,不能只发钱。
这些年皇家商行研制出了新玩意,皇帝都会要一批,年节时赏赐给宫中,这才是心意。
“养济堂那边也不能短缺了用度,该给的就给。”
现在养济堂养了47万孤儿,女子高达33万,大的已经十几岁了,她们也不吃白饭,一边学习,一边做活,一边照顾小的孩子。
逢年过节的,宫中都有赏赐送过去。
优秀的会被诏到宫中来,皇帝亲自见她们。
颜色好的,则会被选入宫中做宫娥。
男孩则是一边学习,一边入工厂做工,养活养济院,这是报恩。
进入养心殿。
太子守在门口:“儿臣参见父皇。”
朱祁钰应了一声,便进入大殿,太子跟在身后。
“什么事?说吧?”
朱见淇跟便秘似的,朱祁钰就知道他想什么了。
他转过身,把朱见淇吓了一跳,尔后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想要什么,便去拿什么,难道这还用朕来教吗?”
朱见淇像个受气包似的站在那:“父皇,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喜欢个女人而已,喜欢就自己去追求。”
“追求不上,说明自己没本事,跑到你爹这里求帮忙,不要脸了?”
朱祁钰没好气地训斥他:“明天就过年了,你别拿着你的烦心事,去烦你娘,把心思用在读书上。”
朱见淇吓得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哪有您说那么简单呀,真去说话,那不是登徒子吗?男女大防,怎么能说话呢?师父都是这么教的。
“你呀。”
朱祁钰不想明天年夜饭上添堵,到时候皇后一哭,闹心的还是他,无奈道:“冯孝,去把杨氏宣来。”
皇帝宣个宫娥,还需要理由吗?
同理,太子看上一个宫娥,还用理由吗?
偏偏在景泰朝,太子也没戏。
“回来。”
朱祁钰也觉得直接叫过来不太好,便换个法子:“把所有宫娥,都召集起来,去坤宁宫,朕有话要说。”
“奴婢遵旨。”冯孝立刻去了。
朱祁钰考校朱见淇的功课,朱见淇还算用功,回答得很妥帖,就是有点呆。
冯孝过来禀报,说召集起来了。
“走吧。”朱祁钰乘坐御辇,朱见淇在下面走。
坤宁宫广场前,拥挤着全是人,见到御辇,全都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都起来吧。”
台阶上,准备好了御座,一左一右,皇帝坐在左侧,皇后行礼后才坐下,太子则站在身侧。
唐皇后讶异地看向儿子,皇帝这是闹哪出啊?
太子也表示不知道。
“诸位,朕召集尔等来,是有几句话想跟诸位说说。”
朱祁钰道:“诸位都是高门贵女,是朕的肱骨的女儿,来宫中伺候,并非为了折磨你们,而是朕要亲自教导你们。”
“年后,岁数合适的,也就要出宫了。”
“你们从入宫开始,就在女书堂里学习,书堂里的教本,皆是朕亲自编纂的。”
“你们算得上是朕的学生。”
“熟悉朕的都知道,朕从不歧视女子,甚至一直在强调,男女平等,男子享受的一切,女子应该同等的享受。”
“在宫中读书这些年,应该领略到了朕这番话的深意了吧?”
宫娥们脸色各异,有的兴奋,有的激动,有的则认为说说有什么用?地位还是这样。
“但朕知道。”
“朕虽是皇帝,但力量却很小,甚至杯水车薪,无法撼动几千年的世俗观念。”
“所以,趁着要过年了,朕和你们说说心里话。”
朱祁钰站起来:“你们,是朕播撒到民间的种子!”
“朕一个人做不到。”
“但若有一万个人,一百万个人,共同努力,朕相信是能做到的!”
“而你们,就是千千万万个追求平等的女人!”
“等你们出宫嫁人后,就要去追求属于你们女子的权力,朕给你们撑腰,宫中就是你们的娘家!”
“谁敢欺负你们,朕帮你们报仇!”
“你们不止在宫中服侍过贵人,更是朕的学生,是朕的门生!”
“你们和国子监、讲武堂的学生一样,都是天子门生,你们还不一样,你们是朕亲自教导出来的!是朕撒播在民间的种子!”
宫娥们激动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起来!”
“朕希望,你们回家后,把朕交给你们的知识,交给你们的孩子,让你们的儿子们不再歧视女子,女儿们懂得追求属于自己的权力!”
“同样的,将朕的思想传播到民间去,让天下所有女子站起来!”
“朕更希望,你们当中有人站出来,去军中为将,去朝中为官,来为天下女子遮风挡雨!”
“来证实朕说的男女平等,不是一句空谈!”
“女儿哪里不如男?”
宫娥们跪伏在地,山呼万岁,有的在哭,有的呆,有的则痴痴地看着皇帝。
坐在旁边的唐皇后眼中闪烁着泪光,她也站起来,高声道:“本宫,亦是女子,深知女子之苦,本宫也是尔等的后盾!”
宫娥们嚎啕大哭。
太子颇有感触,主要是他最喜欢的女人竟然也在哭,把他的心给哭碎了,其他人他没看到。
“都起来!”
“平等和自由!”
“女子也该享有和男子一样的平等和自由!”
“你们也有择婿的权力,有恋爱、婚姻的自由;也有从事自己喜欢职业的权力,绝非要留在家中伺候婆母,带孩子侍奉夫君,你们不是奴隶,你们是人!你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生!”
“朕不希望,女子一辈子成为男子的附庸,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一切!这是悲哀!”
“朕缔造的盛世,不是给男子的盛世,而是给所有明人,男子女子一样的盛世!”
朱祁钰语气微微一沉:“年后要出宫嫁人的,谨记朕说过的所有话,宫中的教本也带回家去,多多研读,将朕的精神传给你们的孩子,好好教育你们的孩子,让他们延续你们未完成的事业,完成朕和你们共同的事业!”
“还在宫中伺候的,切忌要多多去女书堂读书,你们都是朕的儿女,朕不会害你们的。”
“好了,朕的话说完了。”
“明天除夕,你们休息一天,初一再上值,散了吧。”
宫娥们却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走,不停磕头高呼万岁。
朱祁钰看到了力量,等万万千千这样的女子走去民间,她们就是最大的掀翻世俗的力量。
女子,必须走向前台,男女平等,绝不是空话!
唐皇后满脸泪痕:“陛下,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女子也能享受和男子一样的自由和平等?”唐皇后哭着问。
“能!”
“女权运动,是朕掀起的,就像一把火,以后会越烧越旺。”
朱祁钰帮她擦眼泪:“也许咱们看不到那一天,但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说着,看向痴痴的朱见淇:“太子!”
“儿臣在。”
朱见淇打了个哆嗦:“儿臣一定会继续父皇做的事情,一定会继续提高女子社会地位的。”
“眼珠子跟着走了?”朱祁钰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唐皇后也觉得没脸。
外面冷,便进了坤宁宫。
朱见淇想问,您也没把杨氏留下呀。
“你是不是傻?朕给了你表现的机会,你也不表现呀?当时杨氏哭得稀里哗啦的,你为什么不说几句话呢?”
朱见淇傻傻地看着亲爹:“您也没让儿臣说呀!”
朱祁钰抽他脑袋一下:“什么都得让朕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滚一边去。”
朱见淇冤枉啊,全程都是您在说,我哪有说话的份呀?
“您就别打孩子了。”唐皇后也觉得儿子不擅长抓住机会,多好的表现机会呀。
朱见淇跪着,也不敢说话,像受气包。
“陛下,您就帮帮他吧。”唐皇后看着心疼。
“朕不是帮了吗?”
在唐皇后伺候下,朱祁钰喝了口参茶,然后躺在软垫上,唐皇后帮他脱鞋,把脚放在腿上,轻轻按脚心。
“哪里帮了?”唐皇后不解。
“事成了。”朱祁钰发现了,朱见淇又呆又蠢,就是像她。
“啊?”
唐皇后错愕之后:“您的意思是,她会为了女权运动,而嫁给太子?”
“反正不会喜欢他,你看看这呆傻样儿,也就你喜欢他。”朱祁钰表示无语。
朱见淇受到一万点暴击。
唐皇后则翻白眼:“只要成了就好,感情慢慢培养,臣妾当年嫁给您时,也不知道您是谁,不也过了半辈子嘛。”
“哦,朕像他那么蠢吗?”
朱祁钰对这个比喻十分不满:“再说了,那杨氏能写出那样的诗篇,是简单人吗?朕看你们娘俩是真像,脑子都不好。”
“陛下!”唐皇后呲牙了。
“爱妃,忠言逆耳。”朱祁钰把脚从她腿上收回来。
“臣妾不想听忠言!”唐皇后却拽着他的腿,瞪着他。
要不是儿子在这,她就直接扑上去,打这个没良心的。
“好好好,那朕就说两句实话……”
“臣妾不想听实话!”
朱祁钰表示无奈:“那朕回养心殿吧!”
唐皇后眼泪直接出来了:“没您这样欺负人的。”
朱见淇叹息一声,他爹就这样,他也习惯了。
“老大,跟朕说说,你到底喜欢杨氏哪儿啊?”朱祁钰实在八卦。
唐皇后也竖起耳朵,眼睛弯起,促狭盎然。
朱见淇社死了。
他越社死,朱祁钰越想知道,现在唐皇后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爹,我能不说吗?”
朱见淇没有把爹娘当成朋友的习惯,关键是他爹知道后,肯定扯张大嘴巴,让满朝文武都知道,然后就传遍整个京师,再然后传遍了整个大明,之后就是世界。
“你不让你爹知道,你爹怎么帮你呢?”朱祁钰笑呵呵问。
我不想用你帮了。
朱见淇求助似的看向亲娘,亲娘却满脸八卦之火。
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吗?求求了,做个人吧!
“就是觉得她很好。”朱见淇扭扭捏捏道。
“那你还觉得谁好?”朱祁钰问。
“没了。”
“噢!”朱祁钰拖个尾音。
朱见淇彻底社死了。
唐皇后觉得扒儿子的八卦挺好玩的,偷偷捅了捅皇帝,继续问呀。
“你想知道自己问呗。”朱祁钰直接把她卖了。
唐皇后磨牙。
“好好好,爱妃莫急,朕问。”
朱祁钰问:“太子,你觉得杨氏和你娘比,谁漂亮?”
唐皇后眼睛一亮,好问题呀。
朱见淇求助似的看向亲娘,别玩了,成吗?
“自然是我娘漂亮。”
这个回答让唐皇后很满意:“儿子,如果娘和杨氏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噗!
朱祁钰先笑喷了。
朱见淇保准凉凉了。
“救娘您!”朱见淇磕头。
虽然有点强迫的意思,唐皇后还是很满意的,自己儿子还算孝顺。
这个问题,在古代很常见的,因为娶媳妇进来,第一是开枝散叶,第二就是孝顺公婆。
必须选择他娘,就算问儿媳,儿媳也不敢选自己,否则死的一定是她。
“照这么说,你也没多喜欢杨氏呀,要不算了吧?”朱祁钰又添把火。
唐皇后又看向朱见淇:“太子,是吗?”
称呼直接变了。
父皇您别玩了,行吗?
朱见淇老泪纵横:“儿子婚姻大事,但求父亲、母亲做主,儿子知错了。”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朱祁钰很没良心地笑了。
唐皇后也忍俊不禁。
原来逗儿子这么好玩啊,难怪皇帝天天逗儿子玩。
“爱妃,给太子挑一个黑妞咋样?”
朱祁钰笑盈盈道:“非洲来的黑妞,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嫁给太子咋样?”
唐皇后笑喷了:“臣妾觉得也行。”
朱见淇就是想死,没你们这样当爹娘的。
“老大,这是你让朕和皇后决定的。”
“那朕就给你挑一个黑妞,去挑那种黢黑黢黑的,手心都是黑的那种。”
“个子还得高,最好比你还高的。”
“最好还胖,这样的好生养。”
唐皇后笑喷了:“陛下您说的不是大猩猩吗?哈哈哈!”
看见朱见淇生无可恋的眼神,她强忍住不笑:“太子,你觉得陛下给你挑的媳妇,咋样?”
“儿臣想死。”朱见淇摊牌了,我怎么有这样的爹娘啊?闲的没事,收拾儿子玩。
“哈哈哈!”
帝后笑作一团,而伺候的宫人也忍俊不禁,都憋着笑,还怕被太子看见,被太子嫉恨。
但太子为人温和,没见过他跟谁生过气。
毕竟被皇帝天天揉搓,性子想不好都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