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感拿起枷锁,啪的一下,就把他夹上!
“手拿进来!”许感指了指放手的地方。
朱祁镇摇头,不想把手放进去呀。
许感指了指,让他快点。
“奴婢杀了您,然后把这房子一烧,也能伪装成自焚。”
“神不知鬼不觉。”
许感小声问:“漠北王,是不是啊?”
他没有声音,只是嘴型在动。
在烛火照耀下,朱祁镇听懂了。
他慢慢将手放在枷锁里面。
许感在笑。
他又怂了!
本来可以再咬许感另一只手的,许感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可他怂了。
退了一步,就会退第二步。
优势尽丧。
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本王说,本王告诉你……”
许感却打断他的话:“奴婢不想听!”
“漠北王不爱睡觉。”
“那就一直不要睡。”
“千万别说,奴婢听不进去!”
他暗骂自己蠢。
被漠北王给耍了,差点就失去先机。
幸好,漠北王够怂,给了他翻盘的机会。
“呜呜呜!”朱祁镇呜咽着。
想说却没人听。
滋味更难受。
闹了一会,安静之后,人实在累得不行,眼皮子发紧,实在想合上。
但烛火转瞬即到。
这回没了眼睫毛保护。
眼珠子发烫。
那火苗的黑烟扑入眼睛,眼泪哗哗地流。
“本王都要说了,你为何还要折磨本王!”朱祁镇厉喝之后,悲惨的痛哭。
全无王者风范。
许感可不敢真把朱祁镇烫瞎了。
但胸口梗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他指了指地上的污秽物:“吃掉!”
朱祁镇惨笑:“本王曾经是皇帝!”
“虽当过俘虏,那也是皇帝!”
“当今皇帝,也要叫本王一声哥哥!”
“本王曾经是太上皇!”
“你个狗奴,算个什么……唔!
帅不过三秒。
许感抓起来一坨,直接塞进朱祁镇的嘴里。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皇帝?”
“要不是你?大明会衰落至此吗?”
“奴婢虽是个太监,但也知道,宣宗皇帝时的大明,何其强盛!”
“现在呢?”
“被瓦剌欺负,被鞑靼凌辱,连南方的土人,都敢作威作福了!”
“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皇帝?”
许感玩命往里面塞:“若无当今皇帝,大明就没了!”
“大明延续至今,皆是景泰皇帝的功劳!”
“大明击败瓦剌、消灭鞑靼,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劳!”
“大明收回故土,整饬地方,还天下百姓朗朗乾坤,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劳!”
“你!”
“算个什么皇帝!”
许感在嘶吼。
任何一个明人,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荣耀感。
因为我们是明人!
我们是天下之最!
曾几何时,我们才站在山顶上!
天下百族,皆匍匐于大明脚下!
但这份荣耀、这份气节,被一场土木堡,给败光了!
大明再也站不起来了!
开始向漠北奴颜屈膝!
开始满朝清谈,开始自我陶醉,开始自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
都忘记了!
天朝上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太祖皇帝恢复汉人衣衫,让汉人认祖归宗,创立大明,靠的是军事强大!
而不是鼓吹!更不是夜郎自大!
太宗皇帝拓漠北、收交趾、开西域,七下西洋,那是军事强大!
根本不是靠什么议和!
宣宗皇帝虽放弃漠北,却数次巡逻于边关,数次亲历战场,斩敌酋杀胡虏,展汉家雄风!
靠的是文治武功!
靠的是天下百姓,一心向上!
而漠北王呢?
他做了什么?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哪样没占全?
朱祁镇泪水划过眼角。
“你当初就该死在漠北!我大明气节方可不断!”
“你就不该回来,让祖宗蒙羞!”
“你更不配再临帝位,你这种人,连跟奴婢这种奴婢提鞋,奴婢都嫌脏!”
许感松开朱祁镇。
朱祁镇扑倒在地上,枷锁扛着上半身,他呜呜痛哭,痛彻心扉。
这是悔恨的泪水吗?
不是!
这是鳄鱼的眼泪。
朱祁镇喃喃自语:“他做得好,那他就做呀?”
“为什么要折磨本王呢?”
“本王已经不想登基复辟了,为何还要折磨本王呢?”
“你口中的天朝上国,就靠折磨本王做到的吗?”
“你口中的煌煌大明,就靠折辱本王,完成的吗?”
看见许感又过来。
他吓得一哆嗦。
“袁彬!”
“名单在袁彬手上!”
“你去找袁彬,让他交出名单!”
朱祁镇害怕啊,不想再吃那恶心的玩意儿了。
许感动了动嘴唇,还想逼他。
但想了想,还是皇爷的大事重要,立刻让人捉拿袁彬。
倏地,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终究只是奴婢。
漠北王,终究是皇帝的亲哥哥,曾经的正统皇帝,曾经的太上皇。
他一个太监,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睡吧,睡醒后,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出来,别丢您的脸!”
许感解开他的枷锁,心中颓废萎靡。
推门出去。
停在门口,却道:“您若要报仇,奴婢这条贱命,您随时收走。”
门外的漠北王夫人拥过来。
“漠北王睡着了,请诸位夫人莫要打扰。”许感不敢造次。
刚走两步,他身体一晃,差点晕倒。
他也三天没睡觉了。
朱祁镇三天没睡,他就陪了三天。
“扶着本督上轿,入宫,快!”许感让人去抓袁彬的同时,他必须入宫请罪。
皇帝不让他折磨朱祁镇。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折磨了。
而在江西。
金忠正在审问胡可培。
胡可培被吊在一个火盆上,身上一点伤没受,唯独双脚被烤化了。
骨头都烤焦了。
他已经欲哭无泪了。
火苗越来越高,烤完了脚,就是腿。
整个审讯室,传来好闻的肉香味。
“胡先生啊胡先生,您家里的宝贝是真多呀。”
金忠的头发被烧得一绺一绺的,成为焦炭,贴在皮肤上,显得十分恶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已经没了根儿了,不能再损毁头发了。
他请了剃头匠,帮他修理一下,眉毛烧焦了,全都剃光。
此刻,他面白无毛。
脸上一根毛也没有。
“本督估摸着,你家也就抄出个两千万两。”
“结果呀,大大出乎本督的预料呀。”
“三千七百万两现银!”
“本督报上去,皇爷怕是都不敢相信呢。”
“你说说,运回京师都要走几百艘船。”
“还有数不尽的珠宝古董,还有不计其数的田产、农庄,粗略价值在五千万两以上。”
“您家呀,真是太富了。”
胡可培面无表情。
整个胡家人,都完了。
和胡家有姻亲的,一个也跑不了。
甚至,整个饶州府的人,都要遭殃。
金忠就是个疯子。
“你以为你把银子埋在别人家里,本督就找不到了吗?”
“你以为狡兔三窟,就能逃过锦衣卫的手段吗?”
“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而已!”
“就算你埋去海外。”
“本督也给你抠出来!”
“就像本督在抠你一样!”
金忠的手抠着胡可培的肚子,生生撕下一块肉来,然后丢进火里,火里蹿出一股焦香味。
胡可培怆然惨笑。
“本督跟你说过。”
“阎王爷不收本督,就是让本督荡清世间污秽!”
“而你胡家,就是污秽的源泉!”
“本督希望这天下,干干净净的,没有污秽!”
金忠又抓住一块肉。
胡可培不吭声,因为哭喊叫骂都没有用的。
金忠就是想折磨他。
折磨死他。
“提督,我没杀死你,是我的命。”
胡可培声音沙哑,被烤了这么久,嗓子早就烤干了。
“我不怨任何人。”
“但,杀了我,您除了解气,还能得到什么呢?”
金忠松开他:“你想说什么?”
“我胡家的钱,和某些人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景德镇的瓷器,铅山的纸,吉安的木雕,哪一个差?”
“家家巨富,家财不知凡几。”
“而在整条产业链中,生产的人又能赚几个钱?”
“大头都被二手贩子赚走了!”
“但真正的大头,却是在海上交易的人。”
“江西不靠海,想把东西卖出去,就得走南浙。”
“他们才是大头!”
胡可培朝着金忠露出讥讽的笑容。
你敢去清理南浙吗?
敢吗?
我江西是软柿子,但南浙绝对不是,信不信,你按照在江西的手段做,你活不过三个时辰。
“你在嘲讽本督吗?”金忠在笑。
手却狠狠撕下一块肉,丢进火盆里。
胡可培咬牙道:“不敢!”
“我就想说,提督,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都这样了,还想活?”金忠反问。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我也是人,当然不想死。”
胡可培道:“而且,您可以用胡家人要挟我,我会为您做事的!”
但这些可打动不了金忠。
“您知道这些银子是从哪来的吗?”胡可培仰起头问。
“自然是外贸来的。”
胡可培笑他愚蠢:“外贸?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就没发现,江西的银子,比大明市面上的都多吗?”
“我胡家这么多,铅山刘家会少?”
“吉安的李家会少?”
“江西十二府,会有多少银子,您算过吗?”
他这么一提醒,金忠察觉猫腻儿了:“你想说什么?”
“放过胡家,我帮您找出银子的来源。”
“哈哈哈!”
金忠低笑:“来人,烤死一个胡家人!”
胡可培脸色一变。
就听见有人惨叫,那是他的堂弟,是胡穆一支的。
“再烤死一个!”
金忠很怕火,但同样,他也喜欢火。
喜欢用火,烧死人。
在火里的滋味,他永远不会忘记。
也让这些始作俑者尝一尝,相信他们会永生难忘的。
“提督!”
胡可培知道自己打错算盘了:“大人,给我留下一份香火,好不好?”
“把他儿子拉过来,投入火盆里!”
金忠可以和任何人讨价还价。
唯独胡家不行!
胡可培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投入脚下的火盆,一个好好的孩子,就没了性命。
“金忠!金忠!我与你势不两立!”
胡可培目眦尽裂。
可他忘记了,自己当初放火,烧死锦衣卫的时候了。
“本督会和你站在一起吗?”
金忠指着眉毛:“看看,还有吗?”
他摘下官帽。
头发仍有烧焦的痕迹。
“这些都拜你所赐!”
“还有我锦衣卫三百多条性命!”
金忠冷笑:“杀你一子又如何?你家上下,都得死!”
胡可培嚎啕大哭。
一步错,步步错。
但让他再来一次,他一定还会烧死金忠,但不会站在院外烧,而是派人进去烧。
做事不够绝,所以反受其害。
金忠也不再审问他。
走出审讯室。
审讯室是民居,被征用,做成的临时审讯室。
张善却跪在门口。
金忠目光含怒,却压下去。
张善没做错,他督建船支,封锁鄱阳湖,日日巡逻,谨小慎微,没有过错。
“标下知错,求提督大人恕罪!”张善磕头。
金忠目光一闪:“当时你若能神兵天降,该多好啊。”
张善满嘴苦涩,纯纯的无妄之灾。
谁也不是能掐会算,怎么飞到您身边啊?
“罢了,起来吧。”
金忠走出院落,门口有个老人家往院里看,仿佛担心锦衣卫破坏了房屋。
“没给赏钱吗?”金忠回眸问张善。
锦衣卫都去修养了。
张善刚来,他也不知道,看向朱仪手下的一个土兵。
那个土兵表情糯糯,眼神躲闪。
“拿出来。”金忠就知道,他私吞了钱。
征用房屋,是给钱的。
这钱是要记账的,上交宫中审计的。
这点小事,不可能金忠过手,朱仪也没工夫管,所以就交给了一个小兵。
那土兵见钱眼开,就私吞了。
“什、什么钱?”那小兵操着土话,对金忠没啥敬重之意,他也不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拿出来!”
金忠确定。
这小兵不给,那户百姓也不敢要。
“什么嘛,我什么都没拿。”说着那小兵就要走。
铿锵!
金忠抽刀,一刀劈在他身后。
抽出刀刃后,反手一刀劈在脖颈上,狠狠把脑袋削下来。
然后金忠亲自去搜。
搜到了一个大钱袋。
里面有碎银子,有铜板,估摸着超过十两。
金忠拿出一两银子,丢给那个老汉。
然后把钱袋系好,丢在死尸的身上。
“把钱寄给他的家里。”
金忠提起这小兵的脑袋,走去城中简单营帐,朱仪在此地办公。
径直走进去。
嘭的一声,把脑袋砸在朱仪的案上。
把朱仪吓了一跳。
发现这是自己兵卒啊。
“此人贪赃,把头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金忠冷冷道:“皇爷组建军纪司,就是要纠察军纪,这军中有军饷、有抚恤,就不许吃拿卡要!”
“听到了吗?”
朱仪打了个哆嗦,被金忠的模样吓到了。
苦笑道:“提督,这蛮人和汉兵不一样,要是不让他们占点贪点,怕是要造反的。”
他认为金忠小题大做。
“曹泰率领的玄戈军已经入境,他们敢造反,就造给本督看呀!”
金忠根本听不进去:“人生地不熟的,敢造反?本督接着!”
朱仪叫苦不迭。
蛮兵就是蛮兵,怎么能用汉法约束呢?
再说了,他手里可是二十万大军啊。
别看只配备了狼筅,真要打起来,也就杨信手下的虎豹军不是对手,江西卫所兵,那是横扫的局面。
一旦二十万大军祸害江西,整个江西就沦为一片战火。
您要从大局着想啊!
金忠却道:“肃清军纪,刻不容缓。”
“这些土兵还没媳妇吧?”
“正好,清扫出一批叛贼,陛下心慈,怕是不会赶尽杀绝,但江西肯定不能呆了。”
“干脆,把女人留下,嫁给这些土兵。”
“按照军纪优良,择优配偶。”
朱仪一听,这是好事啊!
只要有了婆娘,男人的心也就安定了。
过年再生个孩子,也就是个家了。
都是军户,肯定是要分地分房子的,到时候就能变成江西人了。
“可蛮人丑陋,又不懂汉话,那些婆娘能愿意吗?”朱仪有些担心。
“由不得她们!”
“都已经是戴罪之身了!”
“还挑挑拣拣的?”
“这是圣恩浩荡,否则,她们都该死!”
金忠语气凌厉。
二十万土兵的军纪要搞,江西也要清理。
干脆就一起做。
等江西清理完毕,二十万土兵,就成为新江西人。
而在江西清扫出来的罪人,则迁入广西,成为新广西人。
这是国策。
不容动摇。
今天病好了,结果我出去取快递,回来又发热,晚上又吃片药写的,这病怎么如此诡异呢?三四天了,一直不好,明天再不好我去挂水吧。这个月预计要建峮的,里面会大家喜欢看的内容,我打算写完五篇就建,被病耽搁了,等我病好就开写,写完了就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