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问你的问题,这弓弩是从哪流出来的吗?”
范青厉喝:“本官不会自己查吗?”
丁全满脸茫然:“那、那还有什么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范青面露阴狠:“你在逼本官,祸害的是你的儿女,来人,去把他女儿拽进来一个!”
丁全摇头:“求、求大人高抬贵手!”
“是你在逼本官!”
“大人已经起誓,难道还要自食其果吗?”丁全在哀嚎。
但在范青眼里,他在笑话自己!
笑话自己蠢!
随便就发誓!
自食恶果了吧!
范青怒视着他几瞬,倏地笑了起来:“那就去诏狱吧,本官从你的亲戚开始查,一个一个查,总会水落石出的。”
丁全怪笑两声。
“把他女儿拖进来!”范青厉吼。
丁全的笑变成了哭。
“本官本不想做禽兽的事,但你非要逼迫本官!”
范青冷笑:“真当本官是活菩萨呀!”
一个哭喊着的女人被拽进来。
丁全只哭不说话。
“进了诏狱,丁全,咱们再慢慢玩。”范青冷笑。
“小五,你带队,去把和丁全有亲戚的,在京的,统统抓入诏狱!”
“他丁全不把咱们东厂放在眼里!”
“就让他享受享受,在东厂里的快乐!”
范青走到门口:“兄弟们,都快些。”
里面传来哭喊声。
看着蓝蓝的天,范青叹了口气,东厂就是干脏活的,可他有时候就是狠不下心。
下一个目标,荆州王王妃,杜氏。
这杜氏,家里可不一般。
父亲是西城兵马副指挥杜英。
杜英还活着,就在京师,如今已经升迁为京营都督。
范青翻身上马。
目标杜英家。
宫中。
朱祁钰收到石璞的奏章。
啪!
朱祁钰丢在地上:“都看看!城外百万民夫,里面有多少居心叵测之徒!”
“都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要不是朕有所预感!提前防范!”
“今天你们全家,都他娘的死了!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朱祁钰大怒:“传旨,褫夺石璞官职,滚回家中闭门思过,无诏不许开门!”
“工部所有人降级,全都滚去漠北!”
“一群废物!”
他没说石璞剑指胡濙。
轻轻避过。
先佯装生气大吼,让朝臣不敢抓住这个小辫子。
他倒是想剑指胡濙。
但京中没兵啊。
要是陈韶没入宫禀报之前,他说不定就趁机祸水东引。
但,现在不能!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百万民夫,而是有人蓄谋造反。
从丁全家里发现五百全副武装的兵卒。
真的惊出他一身冷汗。
倘若再牵连胡濙,鬼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担心自己镇不住!
今天发难。
他在用皇位做赌注。
赢了,他就能顺利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败了,大不了进笼子装聋作哑,等待生死大劫降临。
偏偏石璞上来这份奏章,打得他措手不及。
时机不对啊。
“臣等有罪!”朝臣跪在地上。
“工部所有官员……”
朱祁钰目光凶厉:“朕本该把你们全都砍了!”
“万幸国朝疆土扩大,缺少人才,才留了你们一条狗命!”
“尔等孤身出京,去漠北三年,只考核不升迁!”
“以功补过。”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如何?”
他罚石璞,在罚石璞时机不对。
让石璞明白,现在必须和胡濙团结,把聚众造反的人挖出来。
这才是当务之急。
工部以蒯祥为首,跪在地上:“臣等谢陛下天恩浩荡,臣等愿去漠北为国朝效力,不敢居功。”
“内阁、六部!”
“以后都管好自己的小辫子。”
“别再让朕抓到。”
“否则,工部,就是你们的下场!”
朱祁钰厉喝:“还有你们,衮衮诸公!”
“百万民夫云聚于京师,尔等竟视而未见,你们怎么当的官!”
“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屎吗?”
“真该把你们的脑袋都打开,看看!”
“所有人,罚俸一年!”
朱祁钰气呼呼坐下。
朝臣再次跪下:“臣等有罪!”
“尔等不是有罪,而是有大罪!”
朱祁钰厉喝:“别以为给民夫一点钱财,民夫就不会造反!”
“人心贪婪,你给了一文钱,明天他们就想要两文、三文、四文,你们给得起吗?”
“啊?”
“别以为民夫手中没有武器,就不会造反!”
“蠢货,他们不会攻打武器库吗?”
“啊?”
“天天在朝堂上站着,是把脑袋都站坏了吗?”
“还是狗,把你们的脑子吃掉了?”
“天天尸位素餐,一群废物!”
“动脑子想一想。”
“如果那些民夫,攻打京师,只会攻打紫禁城吗?他们打得进来吗?”
“反倒你们自己家,才是最先倒霉的那个!”
“你们的家眷,被那些民夫祸害完了,会是什么下场!”
“自己心里没数吗?”
“朕在救你们!”
“蠢货们!”
“朕在救你们!”
朱祁钰厉吼。
朝臣被骂得体无完肤,还得谢恩。
朱祁钰喘了几口粗气,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竟生出满足感。
太祖、太宗、宣宗皇帝才能这般叱骂百官吧?
这种感觉,真他娘的爽!
“宗室可到了?”朱祁钰缓缓开口。
“回皇爷,宗室正在从午门入宫。”冯孝回禀。
“加快速度。”
朱祁钰目光凶厉:“再调两卫入宫。”
“奴婢遵旨!”调兵圣旨在冯孝身上,皇帝不信任外人。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诸卿,你们说朕该如何对待荆州王呢?”
“求陛下褫夺王爵,贬为庶人!”张凤咬牙切齿道。
“哼,这么轻?太便宜他了吧。”
朱祁钰沉吟道:“其母族丁氏豢养五百私兵,又全副武装。”
“想学那唐明皇,率五百虎士入宫造反,把朕当成李旦那蠢货呢!”
“尔等说,朕是李旦吗?”
“陛下英明神武,自不是唐睿宗可比的。”朝臣可不敢直接叫李旦。
李旦是皇帝。
臣子怎么敢直呼皇帝姓名呢?
“那荆州王更不是李隆基。”
“李隆基能开创开元盛世,乃我华夏圣明君主,岂是荆州王那蠢货配当的?”
朱祁钰笑眯眯道:“传旨出去,加快速度,锦衣卫协查,深查。”
“奴婢遵旨!”冯孝磕个头,派人去传旨。
宫门不能开,只能让人爬在墙上,将圣旨递出去。
派的都是乾清宫的人。
防止有人夹带出宫。
朱祁钰缓了口气:“宗室入宫后,关闭午门,令禁卫屯守午门、会极门、奉天门、宣德门、弘治门等各门。”
“令尚食局传膳。”
“都起来吧,吃完了饭。”
“把军机处的公务搬过来,让各位卿家,在此办公吧。”
朱祁钰够狠的。
把官员困在奉天殿上,让厂卫去查人家的家人。
还让人办公。
而在宫外。
曹吉祥专挑宁藩亲戚祸害。
乐安郡王朱奠垒正妃宋氏,乃是南昌左卫千户宋邕第七女,这宋家也被强迁入京。
但宋邕死后,家财不多。
因为乐安郡王和宁王不睦,没分到多少家产,但乐安郡王在本地没少搜刮,但宋氏还是没钱。
因为乐安郡王不宠爱正妃,反而宠爱妾室。
乐安郡王有二十几个妾室,八个儿子、七个女儿,可谓是福泽深厚。
曹吉祥在一座小平房里,找到了宋邕的长子宋虔。
宋虔没有袭职,因为皇帝讨厌宁王,嫁给宁王的军户儿子,迟迟得不到荫封。
宁王也讨厌这位大舅哥,也没帮他说话。
到了景泰八年,宋虔都已年近五旬了,还没有职位。
他本来应该在南昌左卫中任职,但江西卫所被整改成为江西军。
他却因为和宁王的姻亲关系,被强征入京。
导致他地位更加尴尬了,卫所没有他的军籍,江西军里没有他的位置,做王爷的亲戚呢,还不招皇帝待见,也不招宁王待见。
他宋家做到了这份上,也够绝的。
他只能等着,大外甥朱觐镶袭乐安郡王爵,他才能享福。
“参见大人!”宋虔也不敢装腔作势,直接跪下。
曹吉祥都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王府亲戚:“宋先生请起,本督当不起如此大礼。”
“当得起、当得起。”
宋虔满脸讨好的笑容,把巡捕营迎入家门。
堂堂乐安郡王的大舅子,却只住着一座三进的宅子,看着比较朴素,正堂挂着一套书法,装扮得像是书香门第。
曹吉祥大马金刀坐在正位上,给人使个眼色。
这小宅子,走马跑一圈也就到头了。
藏不住多少东西,派几个人查查就知道。
“宋先生,怎么住得如此寒酸啊?”曹吉祥笑问。
“承蒙陛下厚爱,令吾等迁入京师,自然不敢铺张浪费。”
宋虔笑道:“这座三进的宅子,有个四十几间房子,挤一挤也能住得下。”
曹吉祥和颜悦色:“这宅子多少购入的?”
“才十几万两。”
宋虔立刻道:“家父尚有些积蓄,但投在房产里了,如今家底空空。”
这宅子位置确实一般,靠近阜成门,算是京师偏远的宅子了。
“看出来了。”
曹吉祥忽然目光一闪:“这阜成门外,原来屯守京营吧?”
“不瞒大人,确实屯守京营一部。”
宋虔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随便问问。”
曹吉祥看着茶,没有喝:“下午净喝茶了。”
“喝了几家了,娄太公家、俞祥家,都喝了茶了。”
“喝得撑了,不喝了。”
宋虔面皮一抽,那可都是宁王的亲戚啊。
他们是一起入京的。
但那两家阔气,直接在城中心购买大宅子。
他宋虔只能羡慕嫉妒恨。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宋虔小心翼翼问。
“你怎么对外面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啊?宋先生!”
曹吉祥抓住了把柄。
噗通!
宋虔吓得跪在地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可你对本督的行踪很感兴趣啊!”
曹吉祥意味深长:“对娄家和俞家,都有兴趣啊!”
“大人,那两家和我家大王有些亲缘……”
宋虔话没说完。
啪!
曹吉祥抄起茶杯,狠狠砸在他的脸上:“本督就因为此事,才来找你的!”
宋虔惨叫一声。
被沸水溅得满脸是泡,又被茶杯砸中,鲜血淋漓。
门外有家丁要进来。
曹吉祥往外瞄了一眼:“你敢行刺本督?”
“不敢、不敢!”宋虔跪在地上,强忍着剧痛,不停磕头。
“把那个家丁抓起来!”
曹吉祥发现那人身形矫健,像是练过的。
“大人高抬贵手……”宋虔抱住曹吉祥的腿。
但是,曹吉祥却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本督查一个下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宋虔,松开本督!”
宋虔赶紧松开,面如土色。
很快,那个冲动的家丁被押进来。
咔嚓!
曹吉祥狠狠一刀劈在他后背上,鲜血淋漓。
那家丁惨叫一声,面露凶色,仿佛要冲过来杀了曹吉祥。
曹吉祥也不怵,又劈过去一刀,把人砍翻在地。
“你是哪个卫所的?”曹吉祥垂下刀锋,鲜血顺着刀锋滴落,把宋虔吓坏了。
那人不答,被砍了两刀,愣是一声不吭,是条汉子。
宋虔爬过来,拿出一张银票:“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大人,这钱拿去请大人喝茶!”
“一万两银子,本督的嘴巴那么贱吗?喝那么劣质的茶叶?”曹吉祥冷笑。
宋虔赶紧道:“小人去后堂,给您再拿、拿!”
“拿多少?”曹吉祥问,神色贪婪。
宋虔吞了口吐沫:“两、不,不,五万两!五万两!求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曹吉祥却蹲下来:“你不是说,买了这宅子后,家里便没钱了吗?哪来的五万两现银?”
宋虔立刻明白曹吉祥在钓鱼。
立刻改口:“大人误会了,小人的意思是立刻变卖家产,变卖家产!”
“哈哈!”
曹吉祥冲他乐了:“派人去搜!”
“大人不要!”宋虔去抓曹吉祥的腿。
转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曹吉祥一刀劈在他的胳膊上。
“那个人,是哪个卫所的?”
“你家里有多少这样的家丁?”
“说!”
曹吉祥没有抽出刀,反而用叫踩着刀背,不断往里面踩。
宋虔发出惨叫:“小、小人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营督,搜到了!”巡捕营的人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有十几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万两。
啪嚓!
曹吉祥把匣子丢在地上。
喝问道:“哪来的钱?”
“大人误会了,这不是我家的钱,不是我家的!”
宋虔越不承认。
曹吉祥也知道,这里面藏着大秘密。
这回找对人了。
“把宋家所有人抓过来!”
曹吉祥松开脚:“本督一个一个杀,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宋虔痛呼。
“本督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那就别怪本督无情了。”
营丁把刀从宋虔胳膊里抽出来,用袖子擦干净血,双手交给曹吉祥。
曹吉祥抓在手里,歪头看向宅子外:“这阜成门外,怎么这么吵呢?”
“回营督,外面云聚百万民夫!”
曹吉祥眼睛猛地回眸,像是想到了什么,刀架在宋虔的脖子上:“说,你为何在这里买房子?”
宋虔哭嚎。
曹吉祥又一刀,砍在他后背上:“你别逼本督,把你砍成烂泥!”
宋虔吃痛:“小人喜欢城外的风景,经常出去转悠,就在这里买的,而且这个宅子便宜。”
“你糊弄傻子呢?”
曹吉祥把刀刃扎进皮肤里,不会死人,但却极疼。
宋虔痛得上蹿下跳,但被两个营丁死死按着,不许乱动。
“什么时候买的?”
宋虔疼的说不出话来:“上个月!”
“上个月,那时京中民夫可就不少,都住在阜成门外呢。”
曹吉祥抽丝剥茧:“具体几号?”
“小人不记得了!”
“你了十几万两买了一处宅子,这么大的事,你会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曹吉祥不停往里面扎。
宋虔痛得不停乱叫。
“行,既然你不说话,本督有多是办法让你说!”
这时,宋虔的家人,都被押在正堂外。
“汤贤,去挑个人,让宋先生看看咱们巡捕营的手段。”曹吉祥丢了刀,擦了擦手,然后端坐在椅子上。
宋虔一愣。
汤贤是汤序的亲弟弟,也是曹吉祥的铁杆。
他把宋虔的儿子抓进来。
当着他亲爹的面,开始过一遍刑具。
“我说,我说!”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宋虔实在看不下去了:“求求大人,给我们全家一个痛快吧!”
“只要你配合本督,你家人就罪不至死。”
“也许本督还能求皇爷,给你家加官进爵呢!”
曹吉祥端起宋虔的茶碗,放到宋虔的嘴边:“来,喝一口。”
宋虔不敢不识相,张开嘴,喝了口茶。
“看,这是敬酒。”
“你喝了,就对了。”
曹吉祥笑道:“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虔不停点头。
他把前因后果全都招认了。
这宅子不是他买的,是有人送给他的。
他家里的钱,本来是准备买宅子的,结果却捡了大便宜,有人白送给他一座宅子。
“谁送你的?”曹吉祥目光闪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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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