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去!”孙太后又搞幺蛾子了。
倭郡王留在京师,她也想留在京师。
“母后,这是陛下钦命。”常德苦笑,她也不想去,但没得商量。
孙太后冷笑:“他不是打着孝道的旗号吗?怎么不亲自来请示哀家?反而下一道圣旨,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
话音方落,太监急匆匆进来:“回圣母,皇爷来了。”
“什么?”
孙太后惊得站起来,又悻悻闭上嘴,气哼哼道:“他来就来,难道让我这个做娘的去迎接他吗?”
很快,朱祁钰已经进入大殿。
刚才还生气的孙太后,竟换上一副笑脸:“陛下来了?用膳了吗?哀家还没,陪哀家一起,如何?”
“朕用过了。”
朱祁钰道:“朕叨扰皇太后,主要是要巡幸南京了。”
“皇太后刚入宫时,尚在南京紫禁城,有多少年没回去了?多少年没领略江南风光了?”
“朕知道百善孝为先,所以朕巡幸南京,造访故都,想向两宫太后尽一尽孝道,请皇太后随朕南下,再看一看故都。”
常德心里捏了把冷汗,真担心她娘说一句不去,让皇帝下不来台。
却没想到,孙太后竟笑靥如:“亏得皇儿还记得哀家,哀家永乐二年入宫,年方十岁,便养在张太皇太后膝下。”
“如今一回想,半生年华过去了。”
“真的想再回到哀家曾经住过的大殿看一看。”
说着,她拉住了朱祁钰的手:“皇儿向为娘的尽孝道,为娘的心里甚是欢喜。”
朱祁钰一阵腻歪,要不是不带着倭郡王,朕能带着你?
常德则看傻了,这是她娘吗?怎么看着有点那个……贱呢?
“朕向皇太后尽孝道是应该的,朕会让宫人做好准备,九月初三便出发。”
朱祁钰挣脱开孙太后的手。
孙太后笑意盈盈,显然是很满意的。
结果,朱祁钰前脚刚走,孙太后就变脸了:“好个居心叵测呀,他是担心镇儿再夺门啊!”
“娘!”常德急了。
“怕什么?为娘的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可……噶!”
孙太后的后半截话堵在嗓子眼里。
因为,朱祁钰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施施然行礼:“忘跟皇太后说了,您在南京的寝宫,都收拾好了,朕告退。”
孙太后脸颊一阵青一阵红,他是故意的!
他就知道哀家会咒骂他,所以回来看笑话呢!
出了仁寿宫。
朱祁钰嗤笑:“也就剩下这点本事了,由着她撒泼吧,随侍官员的名单可拟定了?”
“皇爷,有暹罗急报。”乾清宫的太监急匆匆而来。
朱祁钰快步回养心殿。
这是高宗本和边永一起写的密奏,朱祁钰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快,把阁部重臣,全部宣来。”
半个时辰之后,阁部重臣全都惊呆了。
“陛下,这暹罗王吹牛吧?”
姚夔都懵了:“老臣查遍典籍,也没见过亩产18石的土地啊,根本就没有啊!”
“是啊,那亩产30石粮食的更扯了!”
王复骄傲道:“天下最精华的土地,就是大明,大明亩产4石的土地,已经是上等田了,微臣不信。”
“臣等也不信!”
朝臣都懵了,这天选之国,怎么能是暹罗呢?明明是大明啊!
“朕信。”
朱祁钰道:“这还是暹罗王少说呢,朕估计暹罗全是亩产30石以上的土地。”
“陛下您不能为了开疆拓土,就骗我们吧?”耿九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朕想打仗就打仗,还用骗你们?”
朱祁钰笑问:“高宗本和边永的话,你们也不信?”
“这只是暹罗王片面之词,未经过证实的呀,不可能呀。”耿九畴道。
“既然不信,你们就再等等,逯杲还会传来消息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朱祁钰道:“咱们姑且当成真的,诸卿有何看法?”
“必须占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的打下来!”姚夔大声道。
朝臣出奇的同意,这暹罗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啊。
看看大明,为了填饱肚子,上下齐心,还吃不饱呢,人家暹罗,直接摆烂,粮食吃到吐,拿大米喂牲口,能气死个人。
“陛下,老臣认为天下没有这样的土地。”
姚夔话锋一转:“咱们先把暹罗的稻种拿回来,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这点朝臣同意,宋朝时候确实更新一次占城稻。
应该第二次更新。
“姚卿,就当有。”
朱祁钰十分轻松,找到了产米之地,大明就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姚阁老,打下暹罗可不容易呀。”
白圭道:“咱们距离暹罗,隔着庞大的原始森林,这些森林,和咱们大明的森林还不一样,用火烧都烧不掉……”
陶成的奏章,中枢都看了。
夏埙也拿雨林里的土人没辙,只能建立商贸,彼此互通有无,以羁縻的形式统治。
人家土人还不知道,大明把我们划进去了,还以为自己是土大王呢。
“而且,根据边永的地图,暹罗是北面高南面低,咱们必须先控制高山,才能和大明接壤,问题是这些高山,咱们没有能力控制呀!”
白圭说得是现实。
中南几国,都是弱鸡,关键大明打不着他们呀。
原始森林救了他们。
“走安南呢?”姚夔问。
“走安南,要经过老挝和柬埔寨,这两个国家,也是茂密的森林,大军无法穿行。”白圭表示很无奈。
马昂忽然开口:“大秦用水系控制岭南,国朝可否效仿此道?”
“难,岭南的气候和那里的气候还不一样,那里特别炎热,森林多得砍伐不过来……”
白圭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咱们可以借用土人的手彻底砍伐掉森林啊!”
“怎么砍?照你说的,那森林无边无际。”姚夔摊手。
“只要咱们愿意钱买木材,早晚能砍光。”白圭道。
这又是一项漫长、且未必有回报的投资。
朝臣看向皇帝。
“朕觉得可行。”朱祁钰不差钱。
白圭继续道:“咱们在险要地势上,修建堡垒,派大军屯守,以此来控制这些森林。”
“白卿之策可行。”
朱祁钰笑道:“其实,诸卿有点舍本逐末了,只要有海军,暹罗旦夕可定。”
朝臣脸色微变,如今大明编练了五十万水师,宝船正在建造中。
皇帝要开海的心思,已经不瞒了吗?
“占领暹罗,并不困难。”
“以大明现在的国力,就能做到。”
“但想彻底控制暹罗,把暹罗变成汉土,是件很困难的一件事啊。”
就是庞大的热带雨林,让大明难以实控。
起码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很难。
“至于,高宗本奏疏所言的亩产,朕倒是能测试出真假。”
朱祁钰笑道:“只要朕愿意钱,从暹罗大肆购买稻米,并持续的买下去,就知道暹罗一年能种植多少稻米了。”
朝臣眼睛一亮,皇帝这办法好啊。
充实大明粮食储量。
“诸卿不也说了,是地形限制了明军。”
朱祁钰笑道:“那么,朕就钱,让地形变成对明军有利的地形。”
姚夔惊呼:“陛下,此言何解?”
“姚卿,朕问您。”
朱祁钰问:“若朕不断出钱,从暹罗购买稻米,暹罗有多少,朕收多少,您是暹罗百姓,会怎么办?”
“为了赚钱,当然大肆垦荒种植呀!”
姚夔明白了。
皇帝是钱,让暹罗百姓给大明垦荒种植。
然后大明去接收熟地即可。
原始森林,暹罗自己就主动砍伐了,而且大明还收购木材。
“没错,朕是这样想的。”
“但这样太慢了。”
“朕要和暹罗王对赌,拿出一万船丝绸,和暹罗王对赌,赌他一年卖给朕一千万船的粮食!”
“暹罗王为了赚取朕的丝绸,一定会发疯似的开垦国内耕地的。”
“这样一来,森林的面积就会减少。”
“等朕去接收暹罗土地的时候,就都是熟地了。”
“咱们趁着这个机会,慢慢消化安南和占城,等咱们的兵适应了那边的气候,安南和占城已经彻底成为大明的疆土。”
“朕再挥师向西,吞并暹罗之土!”
“不止暹罗,中南所有国家,朕都派人去收购粮食,有多少朕收多少,越多越好!”
朱祁钰要玩资本。
用资本,把整个国家绑上耕种的战车,最后赢家通吃。
“陛下,那么多粮食,咱们也吃不了啊。”姚夔心疼钱。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姚卿,你可太天真了。”
“咱们吃不了,可以卖回去啊。”
姚夔和朝臣愣神,啥意思?
“暹罗王若和朕对赌,一定会不吝惜百姓的性命,压榨出最后一粒稻米。”
“到时候百姓都没吃的。”
“咱们可以走私,把粮食高价卖回去呀。”
朱祁钰摊摊手:“不香吗?”
您真是奸商啊!
但从人性角度分析,统治者永远是剥削阶级,他们是不会考虑被剥削阶级的承受能力的。
“但是陛下,倘若暹罗百姓赚了钱,不愿意搞种植了怎么办?”马文升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没错,人都有惰性。
钱赚够了,当然不干了。
“让他们掉不就完了。”
朱祁钰笑道:“和平的话,有两个办法,让他们钱最快,其一赌博,大肆开设赌场,把钱拿回来;其二,毒。”
“但这两个办法,都不符合大明利益,大明是要收暹罗之土为己有的,早晚会反噬贻害自己的百姓。”
“最快的办法,是战争,让他们的钱,打水漂。”
“暹罗王不是要买军备吗?朕卖给他们,用战争,榨干暹罗的元气。”
朝臣倒吸一口冷气。
先膨胀暹罗王的野心,让暹罗王扩张领土,让他们陷入战争泥潭。
然后一边种粮卖给大明,一边用这些钱购买大明的军备。
无论粮食,和军备,大明都有定价权。
同时,再倾销商品给民间百姓,榨干他们的银币。
这就是大国、宗主国的好处。
“陛下,若人家不卖给咱们怎么办啊?”马昂问。
“马卿,这天下能收购粮食的,是不是只有朕啊?”
“不卖给朕,他们卖给谁啊?”
朱祁钰笑道:“而且,他们敢趁机抬价,朕就派大军打他们,换一个听话的王,给朕当狗。”
“定价权,永远在朕手里。”
朝臣咂摸定价权这三个字,觉得这个词儿好,听着就舒坦。
“陛下,那暹罗王明知道咱们有吞并之心,还会上当吗?”马昂又问。
“马卿,不是谁都像大明这样有长远眼光的,这天下之王,多少鼠目寸光啊?”
朱祁钰说得没错,就大明,鼠目寸光的皇帝有多少?
“再说了,别忘了朕的强兵啊。”
“高宗本三百兵卒,打崩了暹罗一万精锐。”
“你们说说,他们弱成什么样子了?高宗本带去的是什么兵?大明的精锐是何等精兵?”
“只要激怒了大明,朕就随时派兵兵临城下。”
“说白了,他不赌也得赌!”
“朕是庄家,中南各国这些玩家,必须参加这场游戏。”
“而且,修改游戏规则的权力,定价权、参与权、作弊权都在朕的手里。”
没错,明知道美元是废纸,天下各国不都得捏着鼻子玩吗?
关键这废纸还天天作弊,各国都得忍着。
“朕没给他们宝钞,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朱祁钰冷冷道:“惹急了朕,朕用宝钞跟他们结算,他们敢说个屁!”
用废纸换人家粮食?
在明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大美就是这么玩的,还玩得天下各国把那废纸当美金,当个宝似的存着。
“的确,朕现在没能力强行吞并中南各国。”
“但朕能用经济手段,驱使他们,为大明打通道路,把土地养熟,最后便宜了我们!”
“高宗本说的汉化,非常重要。”
“必须让中南各国,立刻汉化,起码高层汉化,归入大明的宗藩体系内,最后顺理成章地被吞并。”
朝臣有些鄙夷,那些土人也配说汉话?
岂不有辱汉风?
朱祁钰发觉他们眼神中的鄙夷:“的确,他们是又黑又丑又蠢又笨,不如明人白净、高大,富有智慧。”
“就当大明做些善事吧,帮帮他们尽快开化。”
“实在不行,从大食掳些妇人,嫁给当地土人,让他们生些白净的孩子。”
大食是中亚人种,不白不黄。
而明人,虽不如欧洲人肤色白,但也是肤色偏白的。
“陛下,像暹罗、老挝、柬埔寨毕竟不是大明领土,何必在乎那些土人死活?”
姚夔满脸厌恶:“干脆全部变成奴隶算了,还给他们找媳妇呢,图费心思。”
头一次,在士大夫口中,说出了如此直白的话。
其实,汉人的鄙视链是非常非常严重的。
为什么中南各国,甚至东南亚几国都没有被汉化,因为大明嫌弃,嫌弃他们没开化,嫌弃他们长得丑。
就跟嫌弃倭国长得矮一样,对倭国也属于二等宗藩。
明人平均身高在164-167之间,放眼同时代,世界上算是高种族了。
而中南各国,身高普遍在140-150左右,倭国在140左右,所以明人真的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还有就是肤色问题。
元明清皆有西夷人当官,因为人家肤色比较白,长得帅,这是最重要原因。
反观中南几国,大明嫌弃他们长得黑、长得矮,还没开化,所以对他们不闻不问,连汉话都不愿意让他们用。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姚卿真性情,但云贵两广归化的土人也不白,长相也和汉人有所区别。”
“那不一样,云贵交,自古至今便是我汉人疆土!虽非汉人,却同属一裔!”
姚夔无比认真道:“一族之人,岂能互相嫌弃?”
“老臣反倒认为,可掳些白色女子,给云贵土人成亲,如此以来,他们的肤色就和咱们相近了。”
朱祁钰反而皱眉了,混血好看吗?
若云贵全是混血,会不会埋下分裂的种子?
把汉人女子嫁给他们,也能改善肤色的。
再说了,白色就很好吗?
“陛下、姚阁老,此时讨论这件事是不是太早了?”王复打断他们。
朱祁钰和姚夔相视而笑,天地这盘棋局,在大明手里,中枢是整盘棋的执棋人,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话说回来,高宗本为国扬威,记入政绩,吏部酌情升官。”
“若高宗本带回来西夷的种子。”
“全部放在广西栽种。”
“广西玉米可一年两熟,能尽快囤积种子。”
“再传旨告诉西夷,他们有多少种子,朕要多少,价格好说。”
说到玉米。
朱祁钰忽然想到,为什么到了鞑清,汉人身高急剧下降呢?
是玉米、土豆、红薯的原因?
粗粮没有营养,所以导致身高变矮?
“对了,若暹罗愿意卖粮,全部运入北京,北京大肆修建粮仓,务必做好防腐工作。”
“户部,务必做好。”
“朕之前就说过,朕在未来,会废除农赋。”
“这些暹罗来的粮食,会日渐取代中枢收上来的农业税。”
“等大明囊括了中南各国,就让奴隶去种植粮食,汉人就可以解放双手了。”
朝臣天天嚷嚷着降税,乞求皇帝忧国忧民。
现在皇帝要废除了,朝臣反而担心大明会大乱:“陛下,要囤积足够的粮食,再行下一步,要一点点来。”
“朕晓得。”
朱祁钰道:“谷贱伤农,从暹罗买来的粮食,不能轻易出售,维持粮食市场价格不变。”
“陛下圣明!”
此话一出,朝臣全都跪在地上。
“陛下,可否送入各地平籴仓一批?”王复问。
“不,全部运送入京,各地遇灾或有特殊情况,则向中枢请命,朕会酌情批复的。”
粮食放在北京,朱祁钰都不太放心呢。
这要是放在地方,眨眼就没了,根本不会用在实处的。
“内阁下旨吧,中南各国的粮食,朕全部都买。”
“价格派人去商讨,定得越低越好。”
“还有就是运回来的方式,最好走海路,朕会荡清沿海倭寇的。”
说到这里,朱祁钰停下来:“诸卿,朕可能在南京多待一段日子,中枢之事,就要多多劳烦诸位了。”
从皇帝的布置,就看得出来,皇帝要在南京很长时间。
“臣等必为大明江山殚精竭虑!”朝臣拜服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