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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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日东出,夜夜月西沉。
据说整个京师武林都知道苏梦枕有一颗极为心爱的树,那是他父亲老楼主苏遮幕还在时便亲手种下的一棵树,一颗代表着“金风细雨楼”万世不坠,长青不死的树。
伤树。
但现在,这棵树被白愁飞砍了,断干、拔根,就像他心中的恨,恨得咬牙切齿,斩草除根,彻底铲除。
就在刚才,白愁飞已命任劳任怨伐断此树。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代楼主要动手了。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京师武林内的高手大半离京而去,赶往了“楚河镇”,都在提防那人,有的更是倾巢而出,想要彻底葬送那神秘莫测的“神州盟”,如此,反倒给了白愁飞可乘之机。
天泉山,黄楼。
荧然的灯散发着一团虚无缥缈的光,将软榻上那道身影映衬的格外清晰,也映的邪气凛然。
那人醉酒般侧身斜坐,摇晃把玩着酒杯,一脚屈腿踩着软榻,正仰喉饮酒,半束半散的长发如银霜般垂下,半张机锋峻烈,冷若严霜的俊俏面颊有些阴白,再配上那身素白的衣冠,似极了一缕孤魂,阴嗖嗖的。
底下的人也都噤若寒蝉的坐着。
自从这位白副楼主当年受了重伤,残缺之后,性情愈发喜怒无常,半月白头不说,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时常癫笑,时常大笑,行为乖戾,几欲疯魔。
但有时又冷静的可怕,譬如现在。
这人,当然就是白愁飞。
“听说神通侯已动身离京了啊!”
他左手端杯,右手撑榻,似笑非笑的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手底下的人说。
底下一白头发的老叟砸吧着嘴,嘿然一笑,“是啊,京城高手尽出,现在可都是想要对付那位‘神州盟’盟主,就算不成,也可将神通侯那些人留下,斩其羽翼……”
他干笑了两声忽然又不笑了。
想是察觉到了榻上人的心绪,只得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酒。
这人便是任劳任怨里的任劳。
而在其身旁还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任怨。
二人乃是刑部老总朱月明手下的人,别看一副与人为善,人畜无害的模样,却都是用刑的狠手,手段已非“狠辣”二字可以形容,也是京师武林最臭名昭著的人物,落在他们手里的江湖人通常不是死无全尸,便是生不如死。
而二人身旁还有四个人,是白愁飞得势后所笼络新进的四个好手,他们也都有名字,分别是“诡丽八尺门”朱如是、“无尾飞铊”欧阳意意、“一帘幽梦”利小吉,以及“小蚊子”祥哥儿,合称“吉祥如意”。
但这四人,连同任劳任怨都似有似无的留意着对面的一人。
那人只摆了一张桌子,却占据了比他们六人还要大的地方,甚至连瞧向白愁飞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倨傲的态度。
可偏偏他们又都不能说什么。
这人年岁不算太大,一头焦黄的头发掺杂着几缕银丝,脚上是一双陈旧的白靴,头顶微秃,生的雄壮,大冷天的挽袖露臂,一袭蓝锻袍子。
袍子很是华贵,但人却粗俗,像极了过惯刀口舔血,江湖厮杀的莽汉,沐猴而冠,很是怪异。
但最是惹眼的是此人的一双拳头。
这是一双筋络贲张,筋骨毕露,比常人犹要大上一倍还多的拳头,皮肉蜡黄似铜,紧绷其上,正自一涨一缩,蠕动着筋肉,溢着一层油光,流露着杀性,仿佛不知收敛为何物。
而这人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儿,浓郁的香气下藏着一种咸鱼般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又酸又臭。
就连白愁飞也好像变得好脾气了,对此人的倨傲视若无睹,加以忍耐。
因为此人正是当今江湖上名噪一时的六大高手之一……“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声云灭”里的“神油爷爷”,叶云灭。
这人是蔡京自“元十三限”败亡后又招揽的几位高手之一,也正是因为有此人的出现,白愁飞才决定尽快动手,以防变数。
由此可见此人的实力绝然不同凡响。
而江湖上关于叶云灭的传闻也足够精彩。
此人起先是练内功,奈何先天息乱气弱,内力难成气候,便转为刀法;可天赋实在是差,难成大家,故又转练枪法;倒霉的是苦习多年,练遍了诸类枪法,本以为要扬名之际看见了诸葛神侯的“惊艳一枪”,无奈折枪读书……最后,读了七八年的书,资质愚钝,再转三年剑法……
而剑法之后叶云灭又发现自己于掌功有些天份,不想又遇六大高手之一的“惊涛书生”吴其荣,斗掌落败。
就这样来来去去,此人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尝试,终于是在练掌之后发觉自己练拳的天赋更为惊人,如此,便造就了一位名震江湖的高手,以拳扬名。
拳法大成,叶云灭又战吴其荣,两败俱伤。
此后为疗伤,他须每日涂抹一层传自天竺的神油,故而身怀异味,得了个“神油爷爷”的称号。
“何时动手?快些收拾了苏梦枕,我还要赶往楚河镇,听说那神州盟盟主拳法惊世,老子早就想会他一会。”
叶云灭脸颊轮廓略大,圆鼻大眼,粗粝的脸皮上泌着一层油光,下腮生着胡茬,语气厉烈,仿佛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
对面“吉祥如意”四人闻言表情都古怪起来,有人眯眼,有人露笑,还有人自顾自的饮酒,哼哼笑了两声。
听到笑声,叶云灭哼道:“怎得,你们四个敢小瞧老夫?”
四人只笑不言。
当年陈拙与元十三限一战,他们四人可都亲眼目睹,别说动手,几声心跳听下来差点没死在当场,至今心有余悸,这老匹夫还敢妄言与之争锋,简直狂的姓什么都忘了。
但就在他们正自争执,剑拔弩张,欲要内讧的时候,门外忽听有人禀报,“白楼主,苏公子说他想进来见一见你。”
白愁飞突然坐直了身体,霍的一下,原本随意懒散的模样也阴沉起来,而后鬼一样的冷笑道:“这三年来他都没有出过那座塔,现在想要见我?”
小蚊子祥哥儿小心翼翼地道:“会不会是苏公子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意图,想要先行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