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脚下踉跄,眼前种种忽又一变,面前是一张皇榜。
望着榜上的名字,他神情先是茫然,等到身旁众人推搡祝贺,才欣喜若狂起来。
“状元郎?哈哈,我高中了!”
他喜极而泣,神态癫狂,举止放荡,哈哈大笑不知,摇袖蹦跳,又疯又傻,浑似魔怔了一样,待到有人给了一巴掌,这才吃痛回神。
但一旁忽然挤进来一群家丁,将他五大绑的捆住,抬进了一座府邸中。
这一世他高中状元,金榜题名,风光无限,与当朝公主成亲,却独独忘了家中的糟糠之妻。
只是好景不长,公主便另寻新欢,面首无数,让他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后身染恶疾,幡然醒悟,回到了当初清贫的家中,再见旧妻,悔恨而终。
又一世,魔种就觉口中涌入一股甘甜,定了定神,才见自己已化作襁褓中的婴儿,只会咿呀学语,眼前是一张熟悉的笑脸,那是个布衣妇人,将他抱在怀中,等喂足了奶水,又哼曲哄弄,眼中尽是怜惜疼爱,亲昵极了。
嗅着那从未闻过,独属于母亲的味道,魔种的心头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但没等细细感悟,他又心神大动,面前青灯古佛,有一细皮嫩肉的和尚正盘膝打坐,而他自己,居然化作了一曼妙女子,变成了女儿身。
“别以为躲进和尚庙我就找不到你,我告诉你,今天你若不肯还俗娶我,我便杀光这里的和尚。”
她脑海中记忆涌现,看着面前的僧人,只觉万般柔情,千般愁绪涌上心头,爱恨纠缠;她乃魔门圣女,这和尚却是圣僧,二人一见钟情,然又互为敌手,而割舍两分。
如今她来找他,只求个结果。
殿外风雨交加,和尚面露苦笑,道了声“阿弥陀佛”,忽眨眼一笑,一把抓起她,纵身雨中。
二人飞出寺庙,在风雨中痛吻长笑,耳鬓厮磨,放浪形骸,视天下怒骂于无物。
种种感悟,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身份,贫贱富贵,生老病死,爱恨离愁,魔种一次又一次挣扎在这无边无垠,无穷无尽的精神幻想中,以诸般截然不同的生命,去感受各异的世界。
直到最后一次,也是他活的最长久的一次,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家,膝下儿女双全,家境不说殷实,但也温饱无忧,夫妻和睦,儿女孝顺,最后含笑而去。
石殿内。
一切如旧。
殿外又起飞雪,寒风凛冽,雾海翻腾,激起诸般奇幻瑰丽的妙象,或如龙虎竞逐,或如仙鹤振翅,时见巍峨山岳,又见人影走动,楼宇重重,犹如蜃景。
魔种不知不觉,已走到陈拙面前。
从始至终,陈拙从未动过,只是静静旁观,他是那亭前老树,是那灯下古佛,是那湛蓝青天,也是街边老叟,门前小童。
那是他的精神世界,他可为万物。
魔种恍然一震双肩,缓缓睁眼,眼角竟泪痕斑斑,如得圆满,又像无憾。
他虽以本欲而行,但如今便仿佛后天长成,六欲已动,七情已生,知爱恨,明对错,晓时务,大彻大悟。
魔种哑声开口,涩声道:“那些,都是真的么?他呢?”
他问的是逍遥子。
陈拙眼露奇色,轻声道:“他不一直都在伱身边,你可还要杀他?”
魔种闻言恍然般长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忆起那每一世与他有纠葛的人,或为仇家,或为兄弟,或为夫妻,又或是父子君臣,竟然都是逍遥子。
逍遥子语气忽转复杂道:“唉,如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将这副身体让给你,我亦无怨。”
陈拙眼中多出些许虚弱之色,道:“既是本为一体,何须分出你我,如今天下群雄辈出,指不定冒出几尊不得了的人物,不与之一会,岂不是一大憾事?”
“既然如此,多谢!”
逍遥子开口,口中竟冒出两个声音。
陈拙点头一笑,又扫了眼这座石殿,脚下停也不停,飘然掠出了石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