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此刻只似双身一体,同悲同怒,同笑同哭,便是七情六欲都似勾连,眼中的天地也前所未有的真实。
戈壁荒漠。
“吟~”
一声高亢尖锐的鹰唳,蓦然响彻天穹,在荒凉的戈壁上传开。
狂风掠过,黄羊跳过,忽见两只沉稳脚掌踩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烟尘飞起,血腥飘来。
陈拙闻风望去,目光如能洞穿千山,就见不远处的荒凉土地上,正起拼杀。
地上插着不少残器断兵,死的多是元兵,还有不少武林中人,江湖豪侠,大都倒在了血泊中,要么身中乱箭,要么被枪矛捅刺的千疮百孔,或是被乱刀劈死。
二人步履再踏,走过了战场。
奇的是,任凭周遭厮杀如何惨烈,竟无一人留意到他们俩人,又好像看不见,发觉不了,察觉不到,实属诡异离奇。
这一走,途径之处,无论是势如虎狼的元兵,还是热闹的集镇,亦或是驰骋来去的各方人马,竟然全无一人留意,皆视之不见。
如此走了三两个月。
陈拙已和令东来从戈壁荒漠走到了草原深处,见万马奔腾,群狼飞逐,又看到了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旁观着万军冲杀,金戈铁马。
再一走。
竟离了中土,西去天竺众国,沿途看着开落,王朝兴替,江山沉浮,看那帝王将相,贫贱富贵,功名利禄,恨海愁山,还有一幕幕生死别离。
二人对这方天地和对俗世万物的感悟越来越深,而陈拙心中竟逐渐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来;他的六感如今在这个过程中仿佛无限延伸,已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妙境地,如能洞悉万物,窥破天地之秘,望穿天地间流淌的万般气机。
只是冥冥中,随着股未知的危机出现,他浑身的不自在。
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杀机。
“劫数!”
三灾六难。
陈拙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根由源头。
他有种预感,这一劫恐是极难渡过,若无十足准备,怕要身死道消。
按理来说,凭他如今的修为气候,离破碎虚空已是不远,离陆地真仙也只差临门一脚,为何会有这般变故?怎得和关七破碎虚空有些不同?难不成是因为他所走之路迥异于常人?
只是他眼下与令东来精神勾连,却不愿放弃这妙参天理的大好时机。
走过了天竺众国,两人又到了波斯欧陆,看着一个个金发碧眼的夷人,像是个旁观者,目睹着不同的地域风俗,世道变化,沧海桑田,悲欢喜乐。
而后又转了一圈,渡过汪洋,行过了狂风暴雨,去了极南极北,直至到达红毛鬼的地界,又往南,竟是转出个大圈,回到了草原。
此行,春夏秋冬,两人不知岁月,忘生忘死,都已忘记过去了多久,最后又站到了栖霞岭的摩崖石刻前。
石壁上已结了一层青苔,少说三年五载。
字迹犹在。
令东来与陈拙的气机倏忽一缓,然后分开。
陈拙伸手摩挲过墙上字迹,眼神幽深,“令兄,可有所悟?”
令东来此刻神想空冥,阖目久久,“生老病死都是空,眼耳鼻舌身意也俱非实有,一切种种,不过观感所创之虚象,生死来去,来时无有一物,归时一无所有。”
陈拙听的暗自一叹,果然惊才绝艳,有此念想,这人怕是要大彻大悟了。
当抛开一切,舍离幻象,只为破碎虚空。
“陈兄弟,多谢!”
令东来缓缓睁开双眼,面露欣喜,目透奇光,眼中神华好似跃水之鱼,落入虚空。
二人虽是初逢,然一路行来,所见所想皆感同身受,意念交感,已如连体兄弟,同胞手足。
陈拙只觉令东来浑身气机正在无限拔高,如能上接青天,看来破碎虚空不远了。
令东来神采奕奕,语重心长地道:“陈兄弟,今日我便要另寻去处,以破死关,踏最后一步,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你可自来寻我,我会将毕生感悟藏于破关之处,若功败垂成,但愿伱能携我所念,踏出这一步,若成,但愿将来你我还有并肩同行之日!”
陈拙点头,“定有再相逢的时候。”
令东来哈哈大笑数声,抬手忽折下一截树枝,而后振袖一荡,身形立如飞鹤凌空荡起,大步一赶,直扑山下西湖,身如飞仙临尘,化作一道缥缈身影,绝俗惊世。
他再一抖手,手中树枝嗖的飞出,贴浪而滑,却是载着令东来,直射向远方,一苇渡江。
陈拙目光轻颤,抬眼一睨天空,那股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
他走到一座残破的石刻前,哪里原本应是佛像,可惜佛像已毁,唯剩一莲座。
不由多说,陈拙大袖一挥,盘膝坐了上去。
“誓破此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