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一道身影大步而入。
来人长发垂肩,面色紫红如电,一袭白衣胜雪,身骨瘦削高大,目如冷电,隐隐透着惊疑。
同样的,此人也在看那檐下静观天地的男子,先前他正于栖霞岭上静修,不料忽觉山上另起一股浩瀚气机,心惊之余只当大敌来袭,不想却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但瞧着瞧着,来人脸色渐生变化。
他只觉眼前人周身气机晦涩,初时还能看个清楚,但转瞬居然模糊了起来,像是云山雾绕,如梦中观,介乎于虚实梦幻之间,缥缈莫测。
居然看不透,看不清。
紫面白衣的邪异汉子步伐一顿,止于雨中,心中又惊又奇,放眼当世有名有姓的高手他皆有所耳闻,可怎么也记不起中原武林何时冒出这么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青衫男子眸光轻转,“你是何人?”
紫面汉子眼透冷意,“你既然敢来找我,却不知我厉工之名?你又是何方神圣?”
此人,居然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魔门“阴癸派”掌门人,“血手”厉工。
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敌意,青衫客眉头微蹙,然后又舒展开,缓声道:“我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不足道也。”
厉工眼中精芒爆显,“好小子,伱莫不是来消遣我的,想不到除令东来以外,江湖上居然还藏着你这等高手,反正我静修多时,正愁无趣……”
他叱道:“还不吐名!”
四目相对,青衫客轻声道:“陈拙!”
厉工身为魔门中人,以魔入道,自非善类;况且自他魔功初成,自觉已能横行天下,见眼前人浑似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加上那副眯眼瞧人居高临下的模样,早已心头火起。
正待出手,可就在“陈拙”二字入耳的刹那,他突然脸色一变,眼神环顾一瞧,先前还下着的雨居然停了,更离奇的是,雨停了不说,头顶天色一转,竟是变成艳阳高照,而且墙院四周蝉鸣正噪,一声接着一声,吵的厉害。
明明才入春的气候,怎的突然间变成了酷暑的天气。
非但如此,厉工瞳孔一颤,但见中天烈日又飞快坠下,转眼变成了黑夜,皓月东升,夜风习习,耳边尽是虫鸣鸟叫,接着又变白天,再转黑夜,斗转星移,开落。
墙院外的一切枯荣轮转,竟然在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变化走完了春夏秋冬。
庙里的老叟早已不见踪影,檐下陈拙,院中厉工,四目相对,天地万变,唯二人置身其中,从无变化。
待到厉工再瞧,蓦然惊觉自己已身处茫茫大雪。
他神色从惊疑化作凝重,未有半点动作,眼睁睁的瞧着檐下身影化作漫天飞雪,飘散在天地之间。
“嘎吱!”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门轴生涩干哑的转动,厉工方才从中挣脱,如梦惊醒。
雨还是雨,仿佛只是眨眼一瞬
守祠的老叟正关掩着窗户。
雨檐下也已空空如也。
厉工浑身湿透,脸颊一颤,满目骇然。
“精神大法?”
他突然对那老叟问道:“刚才那个人呢?”
守祠的老叟闻言一怔,“大爷说的是哪个人?”
厉工有些不耐,“便是先前檐下避雨的那人。”
老叟顺着厉工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脸上更是茫然,就好像不曾记得这里有人。
厉工已意识到什么,不觉呆立当场。
……
出了岳坟,陈拙沐雨而行,走在山间,上了栖霞岭。
山色碧翠,雨雾缭绕,侧目一瞧,可俯瞰西湖烟雨,观山下繁华。
走了许久,沿途过处,已能瞧见不少佛门造像,摩崖石刻。
看着一尊尊或残或破,或站或坐的石像,陈拙放慢了步调。
他一面观摩着千奇百怪的佛像,一面随意开口:“尊驾随了我一路,可是找错人了,他在庙里。”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萧声。
那萧声忽近忽远,像是远在天边,又像近在眼前,如泣如诉,飘忽流转,恍惚间如风掠过,流淌于山石沟壑之间,又像是劲急之矢,穿行于微雨之中。
山阶上,有一人弄萧而行,踱步现身。
来人乃是一蜡黄脸的青袍文士,精神矍铄,生着一双丹凤眼,上挂两条燕翅眉,两眸幽深,下颌蓄有短须,背后斜背着一口三尺长剑,摆袖迈步,洒脱自在,颇有魏晋之风,远远瞧着端是逸雅出尘。
文士眼中笑意难掩,并未作答,而是走到陈拙身旁,一伸食指,在那石壁上写下两字。
“天道!”
石粉簌簌而落,字成之际,那一笔一划竟好似在陈拙眼中绽放出奇异光华。
陈拙瞧得有些意外。
来人竟是修的“天道”。
陈拙笑了笑,略作思忖,而后抬手,在与对方平齐的一侧,提指落字,一笔一划写下两字。
“人道!”
刹那间,那字痕间隐有雷火迸发。
文士眼神一亮,笑容更甚。
“好字,妙字,在下令东来!”
晚上再来个大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