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拙迎风雨望天,猝然狂笑道:“既然天理不平,老子那便欺天!”
他好似彻道悟理,脑海中所有晦涩迷惘尽皆前所未有的清明。
“人世不平,我欺人!天理不平,我欺天!倒反天罡,苍生俱亡,世人谁敢行不平之事!”
陈拙笑声顿敛,眼中神华纯粹且精炼,杀机却是前所未有之浩大。
他开口平静道:“吾击之!”
敢行不平之事者,吾击之!
这便是他的侠,他的道。
古有义士,重诺守信,一诺出,上可击一国之君、江山之主,下可击天下苍生,即便相隔千里、万里,有山川阻路,然杀气若至,必要仇敌伏尸剑下,血溅当场。
陈拙长呼了一口气,呼出了心中的郁结之气。
但这口气还不够痛快,还不够快意,还没彻底吐出来。
他还得再杀一人,方能扬眉吐气,以证己道。
“时机未到!”
强自压下杀意,陈拙突然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着源顺镖局赶去。
一场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好巧不巧,等他赶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王五和几个形意门弟子也在这里。
偌大的镖局内收拢了不少人,全都把王五当成了救命稻草。
望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有不少老弱妇孺站在啜泣哭喊,陈拙心头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这声势太大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洋人引过来。”
王五神情坦然,他又如何不知,但岂能坐视不管,“大丈夫行事,焉能惜身。”
陈拙蹙眉目光一扫众人,“分开走,不然一起出城目标太大,火枪射来,避都避不过。”
王五点头沉声道:“我已经让人去喊你李师伯了,想来路上应该就会接头……”
正商议着,门外猛地冲进一游侠,“不好了五爷,团里出了叛徒,有人为了活命领着一大拨洋人过来了。”
王五不带迟疑,飞快安排道:“后院东北角那面墙很是脆薄,一推就倒,你们从那里走,我留着守前门。”
“我也留下!”
陈拙一擦刀子。
“我这儿还有不少飞刀,能近能远,拿来掩护最好不过。”
形意门的郝大通拿着根白蜡杆,杀的也满身是血,他是李存义的徒弟,见情况紧迫也不废话,只道:“好,王五伯、陈师弟,你们万事小心,待我们把人送出去再回来接应你们。”
另外几个也多是李存义的弟子以及拳团的团民,带着一些人连忙冲向后院。
“不行,时间来不及,得拖延一下。”
陈拙眉头大皱,伸手一抹后腰刀囊,指肚刮过,心里已有了数。
王五说道:“去把屋里的灯点着。”
大门半掩,陈拙点了灯过来,瞧着街面上涌来的一团团火光,火把几乎点亮了黑夜,仿似一团火海,汇聚向镖局前的空场上,将源顺镖局照得孤零零的。
陈拙神情凝重,粗略一瞧怕是不下三百人,这等阵势,枪阵一开,估摸着就是露禅公在世也得饮恨当场。
对方来的很快,院里的人出去大半,剩下的又给堵了回来。
“大刀王五,你乃拳乱罪魁祸首之一,几番刺杀洋大人不说,如今更是率一众反贼于京城作乱,还不出来束手就擒,洋大人说了,只要你出来,便能放过镖局里的人,不然,都得和你陪葬……你……”
那人还没说完,喉咙上已插着柄飞刀,双眼瞪着,扼喉软倒在地。
外面紧跟着又冒出了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洋大人说了,谁要是能把王五擒送出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他若逃了,你们都得死。”
剩下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闻言眼神生变。
“王五爷,您是大英雄、大豪杰,救我们一救吧!”
有人突然噗通跪下,磕头哭嚎着。
“王五爷,我家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养活呢……”
其他见状人纷纷效仿,一时间跪下大半,尽是呼救哀求的声音,几个团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了主见。
……
陈拙脸颊抽搐,扭头望向王五,沉声道:“师父,现在突围还来得及,那些洋人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剩下的再围过来,咱们怕是真就走不了了。”
王五虎目平静的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众人,握刀的手莫名一颤,蓦的叹了口气,又看向神情焦急的陈拙,温言道:“师父护你出去,你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