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个便要四斤,马有四蹄,一副四个便是一十六斤。”
“如今我朝西线共有战马两万余匹,尽数覆盖则需三十二万斤精铁。”
“朝廷想要拿出三十二万斤精铁倒是不难,可这些铁掌够用多久呢?”
徐云脸上不由冒出了个问号:
“蛤?”
眼见他有些不明所以,王禀便进一步解释道:
“以禁军标配的刀八色为例,所谓的刀八色,指的乃是手刀、掉刀、屈刀、掩月刀、戟刀、眉刀、凤嘴刀和笔刀八种,西军主要配置的乃是手刀。”
王禀今天乃是便装出门,身上没带刀具,便大致比划了一个五十多厘米的虚样:
“手刀长二尺一,由百炼钢锻造而成。”
“一般来说,假设你屡战不死,那么一把手刀大约可随你经历三场千人大战,而后便会出现断口。”
“手刀如此,就更别说马蹄铁了,西线真到用马之时,一场战役跋涉往返的路途不会低于五百里。”
“如此规模的消耗,一副马蹄铁可以使用多久?”
徐云闻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了。
自己忘了件事儿:
在1856年贝氏炼钢法发明之前,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几乎都无法处理钢铁内杂质的问题。
比如硫,比如磷。
在钢铁冶炼中,硫和磷都是含量越低越好,高了钢材就会变脆。
而且提高万分之一,即会对机械性能造成显著影响。
现代钢铁含硫和磷极低,比如普通钢要求含硫低于万分之五,磷要求低于万分之四点五。
优质钢要求要严格一点。
含硫低于万分之四,磷低于万分之四。
高级钢材就更高了:
要求硫低于万分之三,磷低于万分之三点五。
虽然在相同的时期里,本土对于精炼铁的技艺几乎都要领先于西方。
但这只是一个水平向的对比而已。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
这个时期钢铁的量产技术说实话确实很成熟,但质量也的确不咋地。
因为古代可没有微量元素的概念,自然不存在脱硫、脱磷操作。
他们只知道北方的铁比南方的脆,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在眼下这个时期。
工匠们主要依靠折叠锻打时的机械性能差异“敲脱”杂质渣块,也就是所谓的百炼钢。
你这样想象:
你和另一个人面前,都放有一个大麦芽块里混了很多沙子。
你技术先进,可以把块溶解,用布把沙子滤掉,再蒸发水分把块重新凝结出来。
另一个人却只能把这拉成长条,用镊子挑沙。
挑完一轮,把再对折搅和一阵,把内层的沙子暴露出来再挑一遍。
一遍又一遍,他就是挑一百次,也还远远没有到你的水准。
挑一千次,大概可以做到略带灰色,但肉眼已看不见可见的沙粒。
你要他再挑,他就做不到了。
而这些沙粒便是钢铁的断点,肉眼虽然看不到,但在使用过程中一碰便会碎。
所以王禀的顾虑也是很有道理的:
三十二万斤的钢铁就是一百六十吨,这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能够拿出来的小数字。
后世有种传言,宋神宗时期钢铁年产量高达15万吨,堪比17世纪欧洲的总和。
但这实际上呢
这是个错误的数字。
这个数字的出处源自罗伯特·赖特《非零和博弈:人类命运的逻辑》:
【如同一般市场经济体,大规模生产在中世纪的中国开始显示出优势。当时已经出现拥有多达500台织布机的丝绸厂以及上千名工人的制铁厂。11世纪末,中国每年能够生产15万吨铁,而整个欧洲在1700年才能达到这样的产量。】
根据比较详实的《宋代的铁钱与铁产量》考证,宋朝平常的铁产量大概是五万吨。
进一步精炼出的钢大概在三四千吨左右,不会超过五千吨。
剩余相当部分的铁,则被拿去生产起了铁锅。
在这种产量基础上。
若是能保证马蹄铁数年甚至一年一换。
那么朝廷咬咬牙,或许还真会支出这么一笔资源。
可若是没跑个几趟蹄铁便会开裂,朝廷就不可能会去当冤大头了。
实际上。
元朝之所以能普及马蹄铁,也和元朝时期钢铁冶炼技艺进一步提升有关系。
在元朝之前哪怕是欧洲,马蹄铁也不是所有军队都会普及的。
看着一脸顾虑的王禀,徐云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可恶啊。
自己要是个鲜为人该多好.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王禀,说道:
“王校尉,不瞒您说,风灵月影宗曾经出现过位叫做科比的铁匠。
“他每日凌晨寅时便晨起,足足了数十年深入研究,最终研发出了一种可以令钢铁进一步精炼的技艺。”
“这种技艺并不困难,成本也不高,却能使百炼钢耐磨十倍以上.”
哐啷——
徐云话音刚落。
一旁的王禀一个没忍住,手中的酒杯跌翻在地,碎成数片。
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脚底下的碎片,而是直直的盯着徐云:
“小王,你所言为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