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年轻人没见过灵武郡王的英姿,但从太子身上,似乎可以一窥那位雄踞关北的大帅年轻时的模样。
灵州府衙之中,李劭请他照拂后人。
阳曲县外的军营内,朱叔宗对答如流。
高陵县之战,郭琪一凿射中田轨的眼窝。
但他上任不过年余,就遇到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圣人病入膏肓。
隰州境内,李侃赐下“铁林都”的军号。
东渭桥大营,巢将王遇吐露心声。
众人收回目光。没戏看了,眼见着天色将暗,不如回家。
恨不能早生数十年,跟着邵大帅杀敌,也不用这会还在不知所谓地牧羊了。
在尘世这个大染缸之中打滚几十年,原来是会累的啊。
到了六月下旬时,圣人已经听不进任何军报、奏疏了,医官也被赶了出去,让他们不要再做无用功。
绣娘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圣人驾崩,天下缟素,官府可不得提前准备么?
建文神武无上皇帝是从关北走出去的,这里是他根基最深厚的地方,也是流传着最多传说的地方,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要受点影响。
邵树德的眼神挪了过来,看着绣娘饱经岁月的面容,轻声道:“朕还记得当初去看望伱的样子,那是四十八年前了吧?谢谢你,绣娘,临走之前看到你,就好像回到了当年。”
她看到了圣人脸上涌起的奇怪红潮,心中哀伤。
上个月还能起身走走、看看呢,但到了四月,突然就不行了。医官们束手无策,查不出任何病症,只能不断地开一些补药吊着,试图挽回。
混小子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不知道这种罪是株连亲族的吗?你想死没人拦着,但别害大家啊。
上万大军走了好一会才完全消失在北边的地平线上。
他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戎马倥偬间,杨悦总向他询问何时收复失地。
看到这些,他心中就有数了。
……
只见一位本家叔伯跳到他身旁,揪着衣领,又是七八个耳光下去。
就在本月,枢密使朱叔宗暴卒于位。赵莹一度以为是圣人带走他了,想想似乎又不像,这是太子的岳父,算是助力,真不至于。不过,朱叔宗在军中亲朋故旧极多,影响力很大,这事情又不好说了。
但今上要走了啊……
服用金丹失败的丘维道,临终前流着眼泪给他写信。
圣人若真走了,心里空落落的,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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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草返青,草长莺飞,阴山南北迎来了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刻。
邵树德的意识愈发模糊耳边只传来绣娘断断续续的哭泣:“……当年都说你死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勇气……”
六月三十日夜,躺在床上的邵树德忽然醒来。
他不信鬼神,坚信穿越也只是物理现象,宇宙之中唯有真理永存。
兴元幕府之中,诸葛大帅让儿子对他事以兄礼。
圣人醒过来时,挥手让他离开,去和官员、军将、军士们待在一起。
“没有人能审判我,鬼神也不行。”他睁开了眼睛,轻声自语:“只有岁月史书,只有后世苍生,才能评价我的功过得失。”
他的想法瞒不住身边人,赵莹非常清楚。
“就是兵谏啊。”少年说到“兵谏”二字时,声音明显小了下来,显然也知道怕了。
“陛下。”绣娘拿来一块丝帕,为他擦了擦汗。
随即又想到如今的局势,应该都是圣人安排好的了。
主要官员随驾在侧,最能打的禁军分散在灵、丰、胜三州,逾二十万众。
想到此处,又有些闷闷不乐,还有些感伤。
“夺位?”有人下意识问道,傻傻的。
站在最外圈的一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那一晚,殿中光芒万丈,似乎有天降神人登堂入室,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代州战场,徐浩扛着大斧,将程怀信的头颅斩下。
李延龄终日愁眉苦脸,看着私库中不多的钱帛。
或许不叫梦吧,而是突然记起了一段往事。
他来到了丰州出任刺史。
州府需要底下人干活,慢慢地,消息早晚会扩散出去。
有的把天下作为供养皇室的工具,恨不得把宗室人员派往每一个重要州郡,为此酿出大乱也在所不惜。
作为同光七年的农状元,在当了三年多秘书郎后,与前辈们一样,外放州郡。
空气之中似乎传来金戈铁马的声音,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桎梏,将笼罩在华夏上空的阴云尽皆驱散。
天亮了,金色的光芒洒遍大地。
同光十一年七月初一晨,大夏建文神武无上皇帝邵树德崩于西城潜邸,春秋六十有九。
(最后一章结束了。今天晚了,明天写个单章。我知道本书还有一些坑没填,但按照时间线推演,这些坑现在没法填,所以后面会写点后记,尽量把坑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