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忠敬摇头:“根据泉氏所言,并非如此,高丽国内确实有不少三韩之人,但王族乃扶余人,也一直由扶余人掌控视新罗为东夷,岂会愿意与之同流?”
郭元振失笑:“这可有意思了……”
东夷是中原王朝统治者对东部民族的蔑称,所以高句丽在他们眼中就是东夷,《通典》记“高句丽,东夷之国也。”
现在高句丽改名的高丽,又视新罗为东夷,《中原高句丽碑》有言,“新罗东夷寐锦”,寐锦是新罗首领的称呼。
这条鄙视链可太清晰了,称呼都不带变的。
三国之中,倒也确实是高句丽最强,主体是活跃在东北地区的古代民族,后来南下侵入辽东半岛,挤压了三韩土著的生存空间,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发展,三国的族群其实都已经混杂,但高丽王族仍旧有骄傲的资本。
现在本就是最为交恶的时期,新罗联合大唐把高丽给灭了,还来偷他们的祖宗,这哪能接受得了,顿时犯了众怒。
郭元振颇为欣喜:“这真是好消息,新罗王居然做这种蠢事……”
不过他旋即明白了:“不对,不是愚蠢,而是贪婪!如果这种祖辈同源的谎言真的变为事实,以后想要侵略两国旧地,阻力就会小上很多,新罗显然是吞并百济还不够,连高丽的旧土都有觊觎之意!”
千万别小瞧这种理论基础,谎言说了一千遍就会成真,同理这种族群来历如果被扭曲,后辈是会信以为真的,到那个时候新罗就有了大义名分。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围绕着高句丽,引发了那么多争端的原因,不是吃饱了撑的,恰恰相反,那些人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不过如今的新罗,由于在情报方面的失利,并不知道百济末代太子来了百济故地,也不知泉氏子弟正借着昔日渊盖苏文的威望在高丽故地稳定局势,这个时候偷人家的祖宗,就不吝于火上浇油了。
李迥秀眼珠转了转,建议道:“高丽遗民本就不臣,如今又对新罗极为痛恨,不如以他们为饵,将新罗军引出伏杀?”
安忠敬脸色沉下,郭元振之前不与之争辩,此时神情也严厉起来:“高丽已经亡国,此遗民同样是我大唐子民,哪有拿子民去诱敌的道理,这等恶念万万不能有,否则必下内狱!”
李迥秀连续遭到否认,终于遏制不住心头的恼怒,沉下脸勉强拱了拱手:“是我失言了!元振,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送茂之!”
看着李迥秀离去,郭元振皱起眉头,安忠敬见了低声道:“你还是担心他不听劝告?”
郭元振苦笑道:“言语训斥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却终究无法改变观念,新罗现在局势大劣,却绝非毫无反击的余地,骄狂与轻视的不止是李茂之一人,很可能会吃大亏啊!”
安忠敬也觉得棘手:“只能盯紧一些,让他们不得冒进了。”
郭元振叹道:“关键是这些有家世背景的勋贵子弟,哪怕做了愚蠢的决定,除非是直接战死沙场,否则他们的错误往往也是下面人来买单,我不希望那些为大唐卖命的府兵,因为他们白白丧命……”
正思考着有什么法子,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你们在烦恼什么呢!”
郭元振笑了,安忠敬更是大喜着迎了出去:“五哥!”
很快,安神感和安忠敬兄弟俩走入,前者风尘仆仆,满面寒霜:“我带着武氏子到了,元振,这是六郎给你的信。”
郭元振接过:“六郎还没来么?”
安神感道:“有他坐镇东都,可令朝局安稳,不可轻动,他应该是与刘老将军同行,同样这也是给予我们独当一面的机会。”
郭元振笑道:“确实是历练的大好时机,不过把武氏子交托,你费了不少心吧?”
安神感被说到心坎上了,大倒苦水:“可不是么,你不知道那群家伙有多么令人厌恶,他们就不能聚在一起,否则一个坏主意接着一个坏主意往外冒,就没有安分的……”
此时郭元振的目光已经落在信上,仔细看了后,突然一拍大腿,大笑道:“六郎真是神机妙算,连我的烦恼都料得半点不差,将武氏子交给我吧,整顿军纪,全靠他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