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才有了后来孙武所押解的车队遭袭的事情。
谁都清楚,庆封必须死。
庆封只要一死,他知道的事便无人能挖出来,而楚国内的奸细自然也就安全了。
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任何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孙武既然是早就锚定了此人,那自然就是早作了周密的准备。
“先生,眼下楚国内的这内奸迟迟还不肯现身,咱们若是再继续等下去,会不会引得楚王的怀疑?”
庆封已经被押送回来好几日,李然非但没有去审,甚至连左营的大门都未曾进去过。
楚王虽如今是因迁都一事而无暇顾及,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
“确是不妥,看来这个奸细也是极有沉府的。既如此,明日若再无动静,那便不等了。”
李然听之觉得有理,想了想也确是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毕竟,这个内奸既然藏得如此之深,短时间想将其挖出来,仅仅通过庆封这个鱼饵,恐怕分量还是有些不够。
不过,既然楚王执意要迁都乾溪,那就待其尘埃落定后再做计较不迟。因为,李然当下有一个直觉,那就是这个潜藏在楚国内的奸细,到时候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所以,到那时再设计将其揪出也不迟。
“先生打算何时离开此地?”
这时,孙武忽的问了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饶是李然也不由微微一怔。
他转头看向孙武问道:
“哦?长卿想离开?”
孙武一声叹息,面露困乏之色道:
“楚王暴虐,刚愎自用,若无先生献言献策,楚国衰落乃是迟早的事。”
“武虽得其信任,立下些许战功,可这并非武之所求。”
“若只因武之寸功而致楚国黎民百姓于水火,余心难安。”
孙武,一个能够说出“见恶不止,比恶十倍”的人,他自然不会因为楚王的重用而感到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在楚国立下的军功而感到荣耀。
反之,他还因这样的战争最终黎民百姓所带来的灾难而感到惭愧,遗憾,甚至是悔恨。
作为未来的兵家圣祖,他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争,他当然已经知道了兵家的残酷。
或许,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考量,他虽是精通于兵事,但是渐渐的,他发现还是唯有像李然那样去思考问题的本质,从全局出发去运筹帷幄,才能够得到真正所谓的“万全之策”。
那才是真正的“智慧”。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孙武在其后世的著作当中,才会极为强调“算”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于庙堂(始计篇),在于伐谋(谋攻篇),在于慎战(火攻篇),在于用间(用间篇)。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且充满着强烈人文情怀的兵圣。
“嗯,长卿所言,真乃善人之言呐!”
李然听得此言,也由衷的为孙武感到高兴。
作为兵家,也要有作为兵家的军事能力。
但是,同时也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为了战功而不择手段。那样的人只能称之为人屠,却是配不上“兵圣”这个光荣的称号。
“能听到长卿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为兄也甚为高兴。”
李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甚为满意的道:
“放心吧,此间事了,咱们便立刻离开,楚国绝非我等安身立命之所。”
这是李然一直以来的计划,也绝不会发生改变。
孙武闻声,这才点了点头。
……
翌日,乾溪大营内,伍举终于是率队凯旋而归,而乾溪也再度是沸腾起来。
伍举这一仗,打得漂亮,直把楚国这半年来的憋屈给泄了个干净,不止伍举自己倍有面子,即便是随楚王一道前来的卿大夫们,也为此而感到光荣无比。
因为伍举这一仗,确实是打出了楚国长久以来不曾有过的彪悍!
出营十里,楚王亲自前来迎接自己的楚军,其隆重程度,较之当初李然返回章华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伍举,拜见大王!”
“伍卿快快请起!”
“此战,伍卿力克朱方城,乃我楚国的大功臣,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楚王躬着身,亲自把伍举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随后,他拉着伍举的胳膊,两人肩并肩进入营帐之中。
“伍卿此战,功在社稷,寡人便赐你距此地不远的椒县,封你为椒县的县公!”
楚王的赏赐一如既往的厚重,珠光宝器都是其次的,主要是这个椒县的县公一职。
前面说了,县公在楚国的地位十分重要,一个地方的县公,相当于一个封地的君主,权力甚大。
伍举从一个外逃之人,再到楚令尹熊围的谋士,而今爬上一个县公的位置,这番经历与过程,实在令人称颂。
再者,伍举这个县公也并非别处的县公,而是如今楚王即将迁都至此的乾溪,其旁边的大邑——椒县。
这如果放到后世来看,就俨然相当于直隶总督,亦或是首都的市长兼军区司令。若要算上这份职权与地位,那全国上下可就是仅此一份了。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这可比李然这个叶公的身份,却还要尊贵许多了。
伍举倍感殊荣,当即磕头称谢,感动之余,亦是老泪纵横。
好一阵后,他才朝着楚王道:
“大王,此番朱方城之战,首功当属孙武,若无孙将军偷入城中与臣里应外合,此战绝不可能赢得这般容易。”
说起来,伍举心里始终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这一仗,孙武不但没有死在朱方城,反而还立下了大功。
而他也知道,孙武在攻破朱方城之中的功绩是绝对瞒不住的,与其让孙武自己告诉楚王,莫不如自己先一步提出来,至少还能混个心胸宽广的德名不是?
只是如此一来,孙武若被赐封,李然的身份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日后若想再干掉李然,其中困难,不言而喻。
可事到如今,伍举也深感无奈。
他既不能掩盖孙武的光芒,又不能独揽功劳,所以这一杯羹,他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这可完全由不得他。
当然,若因此只感到这是伍举的无奈之举,那也是鼠目寸光。
因为他之所以会主动提及孙武的功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便是他如今也是认命了。
既然干不掉李然,那就想办法与李然交好。而通过提及孙武的功劳来赢得李然的好感,这对他而言,也算得是一种示好的手段。
既然得不到便毁掉,但如果毁不掉呢?那就想办法跟他称兄道弟。
不得不说,伍举的这个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