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响在屯堡的高墙间反复回荡,仿佛与将士们的心跳打起了同一节拍。
“轰隆!轰隆!轰隆!”
具体的作战计划,已经反复推演过数次,到这时候,没什么需要再多讲的。将士们的士气,来自于对主将的信赖,来自于他们对胜利的渴望,此时此刻也不需要再用言语来激励。
郭宁提鞭一指,沉声道:“开门。”
屯堡大门打开。倪一高声大吼,双臂发力,将一杆大旗斜斜挑起。
屯堡坐落在港口南面的丘陵上,外观呈不规则的六边形,只有一座正门,正门前方的长长斜坡,位于西侧三面城墙的掩护之下。
战斗进行到现在这个程度,营垒内部处处烽烟,鲜血流淌成河,饶是蒙古军的几个千户正在撤退,营垒里的场景依然宛如地狱。
此时不少外围营垒的军民百姓,都往港口方向撤退,试图登上船只逃跑,也有一些人往屯堡的正门汇集,抱着万一的念头,想在屯堡里求得一丝生机。
一队蒙古轻骑追踪到了这里。
许多人都看到了,过去两天的战斗里,屯堡中全无半点反应。于是对这座屯堡,蒙古军从起初的戒备,到此刻转而有些好奇。
年过四旬,经验丰富的骑手吐虎鲁克带着部下们催马向前,直直地逼近那群百姓。
在颠簸的马背上,吐虎鲁克取出了自己的骑弓,连续放箭。
马匹高速奔驰的时候,人往左右看,什么样的目标都是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虚影。但吐虎鲁克是最出色的猎手,这种规格的骑弓,他用了不下三十年。在五十步内,无论人还是野兽,他指哪儿射哪儿,箭无虚发。
那种射击的过程,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从眼睛找到目标的那一刹那,到手腕、手臂和腰腹的协同发力,人和马,人和骑弓完美配合,而箭矢就像是人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飞向目标。
在草原上,牧民们需要射击兔子、野鸡、黄羊、狐狸,甚至大群的野狼。在中原,将士们射的是人。在吐虎鲁克的眼里,中原的汉人就和那些鸡兔一样,虽然无害,但却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他们天然就是蒙古人最好的目标。
吐虎鲁克拧腰侧身,将一支箭矢射了出去。
马匹飞驰,视线中的景物在飞速变幻。吐虎鲁克快速转动脖子,让视线紧跟在箭矢飞行的路线上。
唉,我老了,差了一点!
吐虎鲁克看到箭矢射中了一个高瘦的书生,但没有射中要害。箭矢从后方直插进书生的大腿,让他翻滚着倒地。他惨叫着伸手去抓箭矢,可下个瞬间他注意到出现了什么事,于是痛苦的表情忽然变成了震惊,变成了狂喜。
为什么是狂喜?这汉儿发疯了么?有什么可喜的?
“轰隆轰隆轰隆!”
吐虎鲁克忽然听到了不间断的,宛如海啸的巨响!
在同伴们惊惶的呼喊声下,他猛然回身。
战马惊惶嘶鸣,连连后退,视线中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狰狞的钢铁洪流覆压而来。
吐虎鲁克下意识地往洪流方向射了一箭,全然没用,洪流滚滚,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也没有任何事物能让这道洪流停顿。
吐虎鲁克用力勒马,大声高喊,示意同伴们散开队列。
但那股洪流自高处倾泻而下,来势太快也太猛烈了。吐虎鲁克的喊声骤然中止,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截闪亮的锋刃。
锋刃带着巨大的冲力,在他的身躯里蛮横地搅动,又将他带离了马匹,举到半空。直到在他的胸腹间切开了长达尺许的横向伤口,才收了回去。
鲜血像瀑布一样从伤口流淌出来,吐虎鲁克的身体失去支撑,象个干涸的破旧水袋一样栽倒在地。而钢铁洪流从他的身边席卷而过,又将他的同伴们也卷入了洪流,碾成了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