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小半个时辰,他勉强拢起了一个土堆。
先前退避到灌木丛里的几头小兽,这会儿又遛达出来。它们失望地绕着土堆跑了两圈,发出狺狺的吠叫。
转而发现,还有几具尸体未被掩埋,于是它们扑了过去,继续被打断的盛宴。
郭宁忙了半个晚上,浑身酸痛,非常累。他喘着粗气,坐在土堆旁,看着敌人的尸体被野兽撕咬。
那三人,郭宁都认识的。他们的身份与郭宁等人一样,也是从界壕以外退入河北的散兵游勇。
其首领,则是盘踞在高阳关一带的原屯戍军百户,奚人萧好胡。
萧好胡的行事何以如此毒辣,原来的郭宁完全没有预料到。但现在的郭宁,很容易就把首尾想得清楚。
大安三年战败以后,边疆溃兵并未得到朝廷的接济或整顿。
故乡在河北、山东或中原的很多人成群结队,陆陆续续自行返乡。至于返乡之后是再度被签军还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而故乡在界壕以北的屯戍军士卒们就麻烦了。他们的家乡早已化作丘墟,人民百不存一,就算有活人,绝大多数也都被蒙古人迁徙到了草原。
士卒们无家可归,便零散分布在河北北部涿、易诸州。有的落草为寇,有的被地方势力招揽,混口饭吃,等待着朝廷募兵。
去年蒙古军再度南下进攻,散落各地的溃兵们闻风而走,有的向东去中都,有的则向南。
郭宁等人便被挟裹着一直向南,经保州,到了安肃州地界落脚。
两个月前又传来消息说,打退了蒙古军。按照朝廷的说法,虽然元帅左都监奥屯襄所部小挫,但左副元帅兼西京留守抹捻尽忠据城而战,击退蒙古军,并使成吉思汗本人受伤。
突袭中都方向的蒙古军偏师也同样不克而走。
这个消息使溃兵们稍稍安心。
得益于这一场胜利,朝廷总算有余裕重整北方防线。道家颁下敕令,要河北各处都收拢军马,陆续差发前线。
此时便有女真贵胄插手其中,试图以这些溃兵为资本。毕竟溃兵中有许多都是原本的野战精锐,若能加以整训,很容易就能组成一支强兵。
比如安肃州这边群聚的溃兵,最近普遍得到新任安州刺史徒单航的招引。
那徒单航本在朝中任吏部侍郎,乃是金国著名的显赫家族子弟。听说其父为驸马、枢密使,其长姊乃是当今的皇后,而族人多有出任元帅、平章等要职的。
徒单航颇有壮志,虽然身处安州这个区区支郡,却想要藉着自家的实力,谋取保州顺天军节度使的职位,故而全力搜集散兵游勇,以为凭依。
为此,徒单航特意新设了一个指挥使司,腾出五百人的员额,并将指挥使、军使、什将、承局、押官等职位尽数拿出来,招引勇锐之士。
眼看着朝廷重整旗鼓,从各地征发的大军一股股地不断北上,威势渐渐恢复,溃兵们流散了许久,这时候总得想想结局。遂有野心勃勃之人、好勇斗狠之徒、阴险狡诈之辈乘势而起,藉此良机争夺权位。
郭宁颇具报国之心,对重整兵力很感兴趣。前些日子,他一直往来奔走,试图纠合人手投靠安州。
可他虽有胆勇,却显然欠缺洞察人心的本事,结果便卷入了莫名其妙的争端中。
高阳关那边的溃兵首领萧好胡,素来热衷仕途。他将郭宁当做了与自家争夺指挥使职务的对手,对郭宁的奔走联络十分不满。
萧好胡是个极具决断的狠人,就在昨日,他派出弓手数十人,在郭宁的必经之路设下伏击。郭宁对此全无防备,侥幸逃得性命,自家的伙伴们却被袭杀一空。
注:据金史记载,徒单航出任安州刺史,应在胡沙虎弑逆以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