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努力忽略他的碎碎念,身体蜷缩在椅子里,头发包在毛巾里湿答答的难受,她一手托着,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那个……”
话刚说出口,门就响了。
林达内像个花蝴蝶似的飘过去,“你出去吃个饭吃了两个小时,留我自己在这打包东西,我累到吐血了唉!”
没有回应。
许栀耳朵里全是林达内的聒噪声,她探出头,越过整齐的箱子,只看到快速消失的黑色衣角。
她深呼一口气,胡乱擦了两下头发,把毛巾平整地搭在肩膀。
又从椅子上起身,弯起唇角,以示亲切,“大红姐姐回来了?”
空气安静几秒,隐在箱子那头的黑色衣角忽然现出全部,男人面容清冽,唇周一圈青色胡茬,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撸到手肘,白皙结实的小臂正搭在纸箱上。
似乎准备干活。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许栀身上,有些惊讶,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像是家里来了入侵者。
许栀血液倒流,大脑一片空白。
大红姐姐……怎么变成男人了!
林达内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陈让,她点了你的位哦,已经等很久了。”
这事情走向明显不对劲,许栀又想逃了,她拧着手指,白着脸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找错门了,我突然有急事,那个……”
“坐下。”
许栀的磕磕巴巴被简短的两个字打断,男人解开袖口,仔细地折了几下,慢慢朝她走来。
过道狭窄,他身姿挺拔,肩宽腰窄,一身黑色看着价格不菲,他却不在意,布料擦着纸箱沙沙声响。
许栀紧张麻了,心跳到嗓子眼。
男人走到椅子前,站定,随手拿起桌上的剪刀,目光落在镜子里苍白的脸上。
“想怎么剪?”
他站在旁边,许栀觉得靠近他的半边身子都烧起来了,她不敢看他,垂眼嚅嚅道:“就…你看着剪吧。”
男人不说话,随手托起她参差不齐的发尾,挑眉,欲言又止。
许栀状似鸵鸟,几乎埋进椅子里。
“抬头,看镜子。”他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许栀挺起肩膀,怯怯地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的长相,五官虽然不错,但总觉得气质弱弱的,她垂眼看自己鞋尖,耳底是咔嚓咔嚓的剪刀声。
莫名的,她有个期盼,盼着他剪短点,短到拉长生长速度。下次再进理发店就是三年以后,她就有三年清闲日子可活。
“我想要短一些的。”
她声音不大,不知道他听没听到这句话。她说出去时已经紧张得要死,手指抓紧膝盖的布料,细白的手腕青筋迭起。
他拿着大号发夹把她上层头发固定住,弯腰端正她的头。许栀不敢看镜子,只听到耳边一呼一吸,距离很近。
他的语调懒散,像是话家常闲聊。
“你五官浓,脸又很小,如果剪太短会很突兀。”他拎着一缕头发咔嚓剪掉,盯着镜子里畏缩的脸,“而且你头顶发量比后面少,额头形状也不完美,所以需要一些刘海儿修饰。”
许栀深呼吸,如果剪了刘海就要经常光顾理发店修形状,一想到就心生抗拒。
“不用吧,我不太会打理刘海儿。”
头上的剪子一顿,过了两秒才再次工作。
“你很漂亮。”
许栀一僵,等待他的下文,可耳边唰唰,再也没听到他的话。
他什么意思,嘲笑她吗?
从小到大很多人说过她漂亮,但后面都加了个后缀,比如:小姑娘这么漂亮怎么不爱说话啊?
或者: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不出来玩啊,在家不闷吗?
她一直都把前面那句当做铺垫,毕竟国人说话风格如此,不会单纯的夸人,也不会单纯地贬人。
所以这种糅杂了两种意思的话她从小听到大。
冷不丁听到半句还有些不适应,像垂到一半的吊扇,总觉得反正要砸到头上,不如来个痛快。
她提气,咬着字说:“不漂亮。”
他哼笑,熟练地把头顶的夹子拿走,手指缕着黑发,斜着剪掉不规则的发尾。
碎发零零散散落在她的鼻尖,擦着睫毛掉在幕布上。
他没回复,像是单方面结束一段没营养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