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继续问:“皮影戏好看吗?”
天婴点了点头。
容远还想说什么,天婴留下一句“以后再说吧,再见。”便关掉了屏幕,只给容远留下一片空白的镜面,和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传音镜前好不容易等待到一个人,没说几句话却被对方掐断是那般不好受的一件事。
但是想起刚才天婴的话,他眼中划过了一缕寒光。
他从寒泉中起来,一步跨入了天星崖。
他叫来了苏眉帮他护法,准备解开阿诺法之界。
苏眉:“神君,你不是答应天婴七日吗?这才第五日。”
容远看着北极星的方向,冷冷道:“便是要在七日之前将该解决的解决掉。”
*
天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想不通穷奇的事。
也想起自己直接挂了容远的传音镜。
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前世的他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想起了一句话本上的话:“人终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嗐~
她不想变成自己讨厌样子。
这一世容远对自己确实也是极为上心了。
外面的皮影戏,还有糖人,天婴都是喜欢的。除了那条哮天犬,总让她想起村口的阿黄,阿黄她打得过,这哮天犬,可不一定。
但一想起哮天犬塌着耳朵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又噗嗤忍不住想笑。
她想了想,挂掉水镜着实不对,于是想着给容远打过去,至少感谢他这一番用心。
不想,对面一直没有接。
天婴一开始没有在意,可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容远生气了?
她想了想这一世自己让他更生气的时候都有,比如六尾说的和青风“偷/情”。
但是他却没有不理过自己。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从床上起来,她走到窗外,看着天空北极星处,只见那里光芒微微闪烁,带着异象。
天婴记得若要破阿诺法之界需要借极星之光。
容远说第七日破,现在才第五日。
难不成因为平日里这时候自己都已经熟睡,所以他选了这个时辰?
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连夜起来让宫娥给她换了一套衣服向村口走去。
宫娥打着哈欠跟在她后面,“姑娘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啊?”
天婴:“我去找容远。”
宫娥们扑爬滚打地跟在了她身后。
“这么晚了,着凉啊。”
不想天婴刚到村口,一群仙官带着侍卫在暗夜中冒了出来,挡在了村子口,“姑娘,您这半夜出去不安全。”
天婴突然愣住了。
看着这些仙官和侍卫,天婴再次明白,容远还是将自己软禁在了这里。
天婴一怒,手中蓝光闪现,出现了一条带着荆棘的蓝藤。
“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仙官急忙一个个点头哈腰地道:“姑娘,我们就算让您,您也出不去啊。”
天婴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容远不仅在这里布了人,还在这里布了结界。
不愧是他!
天婴转身离开,回到了房间,让宫娥将她的药箱取出来。
这正是容远房间那一个箱子,她离开前将它带出容远也没在意。
她从里面取了一个药瓶,放入了袖中。
仙官看她折返,这又叹息道:“姑娘您这是何苦?”
“我们不会伤您,但是我们那么多人,你要真从我们这里过去也不容易对不对?”
天婴将藤鞭幻化成一把利剑,将剑在自己脖子上一架,看着他们,“让不让?”
仙官们万万没想到她有这一出,一个个吓得差点昏过去。
这九重天谁不知道她是祭司大人的逆鳞是他的软肋。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怕是祖坟都保不住。
他们一个个吓得用颤抖的手制止天婴:“姑娘姑娘,您别乱来,把剑放下。”
天婴又道:“让开!”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让她走了会被严罚,可若是这姑奶奶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十个脑袋怕是都不够砍。
况且他们也听过她的一些往事。
这姑娘看起来软萌可爱,实际上却是个有血性的,当时饕餮在位时,三清殿上她为了救一个人类小丫头,可是准备把自己脑浆都献出去的。
只要她现在不乐意,把那剑往脖子上一抹,他们也得被一波带上西天给她陪葬。
他们纷纷退后,“我们让!让!让!求求您赶紧将脖子上的剑拿下来,万一伤着玉体,那怎么得好?”
瞬间,他们给她开出了一条道,带头的仙官伸着手臂苦苦劝解,生怕她剑拿不稳,哪怕割破点皮,大祭司都是要责罚的啊。
仙官们见她走到结界前,将剑往地上一扔,从袖口取出一个药瓶。
打开盖子,里面倒出来的却是鲜红的液体。
这正是他们第一次同房时他昏睡不醒时她从他身上取下的血。
就是时时刻刻防备着容远再关自己。
她用血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一个符,在仙官震惊的目光中跨出了结界。
*
容远在给桃源村布下阿诺法之界时,用幻术在村子周围放了几头狼,只要村民靠近结界就会被赶回来。
所以桃源村的村民至今没有发现有何异样,也没有发现他们曾经被剥离出了这个世界。
容远站在结界外的桃树下,春日已过,桃花落尽,那棵树此时郁郁葱葱,为青年遮了一片艳阳,青年却仍然撑了一把伞。
万里晴空掠过一道黑烟,青年手中的伞脱掌而出向那黑烟飞旋而去,突然间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武器。
黑烟一闪,落在了白衣青年的面前。
不是别人,正是穷奇。
穷奇一直守着阿诺法之界,就在容远打开阿诺法的一瞬间,他再次用法咒窥视了一遍妞妞一家,发现了之前一直逃过自己眼底的兔子。
他阴恻恻地看着容远:“把那兔子交给我,我便离开,也可与你签订不战条约。”
容远伸出手接过从天空缓缓飘落的疾空伞,淡淡道:“不可。”
穷奇大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容远:“你那只眼睛已经被炼化成血,你要来何用?”
穷奇:“管你屁事!”
容远:“天婴是我夫人,你取她的心头血,我自然不同意。”
穷奇语塞,脸色铁青,但是很快他冷笑一声,“哪门子的夫人?听说九重天的人都只称她天婴姑娘,可没称她祭司夫人?她根本不愿意嫁给你吧。”
“怎么?用修三千宫阙的精力在九重天仿了一个假的桃源村,都换不来红颜一笑?她都不愿嫁给你?马屁拍在马屁股的感觉如何?”
果然容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穷奇:“人家想要的是桃源村,容远啊,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蠢了?”
穷奇见到容远色变,他极为快活。
容远声音淬冰,“闭嘴。”
穷奇抱着手大笑起来。
穷奇:“你要真想做我妹夫,就别拦我去取那只兔子。”说罢取出了自己的长戟。
容远向村中投去一个法宝,将村子整个包围笼罩。
随后将伞柄一拉,从中拔出一把长剑,“做梦。”
几乎在一瞬间电掣雷鸣,风云变幻,山石崩裂,飞鸟惊起,野兽逃窜。
若非容远的那块护城石,怕是桃源村已在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
两人此刻目的都并不单一,并非只是想杀死对方,而是趁机侵入对方的识海,提取对方的记忆。
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太多的疑惑。
小白到底是谁?
为什么穷奇的眼睛会融入了天婴的心头血里?
这时穷奇进入了容远的识海的记忆深处。
那是一个阴冷黑暗的洞府,散发着粘稠的腥味,一个白衣翩然的青年站在洞府之中,冷淡的看着角落里那个被缚妖索捆着,衣衫堪堪掩体的少女。
看着幻象的穷奇一愣,怒火冲天,咒骂道:“艹!小白!你这个禽兽!居然这么对小白!”
容远更是震怒!
这是自己前世第一次在烛比洞府中救出天婴时的模样,也是自己记忆中第一次看见她。
他恨不得挖了穷奇的另一只眼睛,无奈自己的识海却被穷奇侵蚀,无法使力,他集中精力炸去了眼前的景象。
随后,穷奇看到了容远一段又一段的回忆……
那个追在他后面的少女,那个笑盈盈地看着他的少女。
那个在无妄海面靠着门框,日夜守望,为他肝肠寸断日渐憔悴的少女。
直到那一日九重天上飞雪,那少女一步步踏上祭坛,问:“你爱过我吗?”
然后纵身跃入了祭坛。
那些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记忆,竟然都是关于她的。
甚至在她跳下的瞬间,容远的识海一片漆黑。
在容远识海中的穷奇也感受到了他四分五裂般的剧痛,震得穷奇在容远识海中吐了一口血。
从此他的识海中没有了光,宛如无尽的黑暗,宛如噬人的旋涡。
最终,将穷奇卷到了另外一段记忆之中……
九重天,孤神像下。
孤神殿上在举行一个祭祀。
上百个祭品围着祭坛跪了一圈,其中有仙也有妖甚至还有凡人,他们被施了法术不能动弹,但是眼中都露出无比的绝望的恐惧。
孤神像下站着一位苍白俊美的白衣祭司。
为何说他苍白?
因为他不仅仅一身一层不染的白衣,就连垂下的三千青丝也是银白如霜,肌肤也如白玉一般,唯独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就如一对晶莹剔透的棕色水晶。
容远。
比现在的他更显清雅神圣,却也带着几分幽幽的诡异。
他以一种俯瞰天地的容姿站在孤神殿的祭坛上,不语间,风华尽现。
他目光幽冷清冽,口中念的全是逆天的法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