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天婴,就连仙撵外的青风也诧异。
青风飞升前上阵杀敌杀了不少人,飞升后帮着容远身居神官之位,从未杀过仙。
他微微一怔,“神君?”
容远没有做其余的指示,只是将车帘放了下来。
青风看着合上的车帘,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要说杀仙,可能苏眉的经验还比他丰富一些,毕竟自己是人族飞升,飞升不久就遇到了万妖之乱,而苏眉是个仙二代,参与过一些仙族之间的斗争。
但偏偏容远将这事交给了他。
他正在犹豫时那个挡在仙撵前的仙官继续骂道,“无泽长老说容远你这小儿根本不是什么天选的神官,根本不能与孤神通灵,不过是挟孤神之名,行利己之事……”
青风抽出长剑,“一派胡言,住口!”
车帘挡住了阳光,使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容远用手撑着鬓角,合上了眼 ,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那仙官的咒骂。
他越是平静,天婴越觉得他可怕。
车外,那神官怒目瞪着青风用手指着青风,“你是要在孤神面前杀本仙君吗?我就问你敢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仙族吗?”
青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捏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那神官在前面骂,后面的一群神官垂着头以袖擦着泪水,呜呜哭泣。
就连天婴都被一群男人哭得心烦,容远却依然合眼休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来已经习以为常,天婴觉得没这个心理素质确实也走不了这条通向上三界顶峰的道。
她不知道这群神官脑子里装的什么?是不是一个个读书读傻了?
估摸着是觉得容远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才敢这么来逼迫容远?
这还真是大大的误解。
世人还是不够了解容远。
只是天婴不明白容远为什么要青风做这事,自己记得青风虽是武将,但是刀剑只对敌人,在青风的眼中唯一的敌人就是妖魔,让他对着仙官,青风应该是下不了手。
果然,那仙官见青风握着剑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越骂越起劲。
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觉得自己有着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刚直忠勇。
他继续怒道:“一开始我们也对容远小儿寄予众望,没想不用上古大妖出马,一只为人牲畜的兔妖就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青风,“兔妖又如何?”
神官呸了一口:“卑贱!”
青风想起了容远的话,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何来卑贱一说。
神官:“兔妖一年四季都在求偶,比狐妖更为放浪!我替众仙官请愿,诛杀兔妖以正纲常!”
听到这里天婴略略有些窒息,手指紧紧掐到了掌心之中。
容远此刻脑中却浮起了一幅幅画面,她紧紧抱着自己,像出水鱼儿一般小口小口呼吸。
用那细软的声音喊出:大人……大人……
青风以为这些自诩高贵的神仙会有些不同,不想刻薄起来居然如此口下无德。
那仙官还待开口,他长剑一出刺穿了他的胸口,他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似是不敢相信,“你,你怎么敢……”
这下本是呜呜哭泣的仙官也都不再哭,与这仙官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青风,又看向仙撵。
他们,怎么,真的敢?
顿时一片寂静,只听见扶桑树上比翼鸟见血之后被惊起的飞翔之声。
青风的剑染着第一滴仙血,眼中带着几分嗜血的戾气,问道:“谁还来?”
一旁握着折扇的苏眉看着倒在仙撵前的尸体,转身问容远,“神君,怎么办?”
容远:“碾过去。”
他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就像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
因为周围太过寂静,所以即便容远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落在了每个仙官的耳朵里。
所有仙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什么都不敢说。
天婴也默不作声,她见过容远杀一儆百的手段。
其实容远向来如此,他喜欢顺从的,不喜欢给他挑事的,更不喜欢这种脑子不好用的。
天婴感受得到车轮从身体上碾压而过的颠簸的触感,虽然她前世经历过更大的风浪,此时还是不免觉得恶心。
青风将自己带血的剑收回了剑鞘,蹙着眉头凝思。
车后便是碾压过的仙尸,变成了一片片红色的羽毛,在天空中飞舞。
此刻天边卷起了漫天的妖气,只见饕餮烛比的兽甲车踏云而来。
饕餮从兽甲车上下来,身边挽着一个妖冶无比的狐妖,这时容远也带着天婴下了仙撵。
饕餮瞥了一眼同乘一车的容远和天婴,目光冷了许多。
他面无表情地拍着带满戒指的大手,对容远道,“祭司大人好魄力,担得上杀伐果决的赞誉。”
容远似是听不出这话中的讽刺,只道:“此仙挑拨我与陛下关系,万死难辞其咎。”
饕餮不再说什么,只是任身旁狐妖搀扶着进了孤神殿,他身后跟着双面妖,双面妖看着容远旁边的天婴,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再后面跟着的是星辰。
星辰作为饕餮正妃,这样的祭祀理应出席,然而她不得宠爱,被饕餮扔在后面,做个陪衬。
星辰看着漫天的飘舞的红色羽毛,看向下面一众面如死人的仙官,又看向了容远,面色苍白。
天婴不经意对上了星辰的目光,她此刻的目光中明显带着震惊恐惧,甚至是怨怒。
这些情绪,是对容远的。
但是天婴明白,最后这些恐惧都会化为对容远的崇拜和依赖。
因为只有容远这样的存在,只有他的杀伐果决,他的铁血手段,才能护着仙族护着星辰走出这片低迷的泥泞。
队伍的后面,天婴看到了烛比。
烛比从兽撵上下来,他们四目相对的一刻彼此都愣了一片刻。
一股寒意从天婴脚底升起,而烛比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那布满血丝的瞳孔渐渐缩成了一条,最后露出几分癫狂之意。
天婴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背,她本是发热初期,只要她有心掩饰,不容易被发现,除非遇到发热中期的妖兽。
偏偏烛比已经到了发热中期,所以对自己的异样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紧张之下往旁边挤了挤,发现旁边的是容远。
容远发现了她的靠近,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带着温润柔软之感。
心中竟起了一阵酥麻。
她的主动靠近让他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他垂眼,低声问:“怎么?”
天婴急忙摇头,离他远了些,“没什么。”
容远没有再问,只是领着她踏上了孤神殿的台阶。
开始还愤愤不平的仙官连哭都不敢哭一下,只是退到了两旁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又怕又怒。
下令杀他们的是容远,他们却将目光都移向了天婴,好似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女一样。
天婴曾经也很想当一次秀才话本子中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妖女。
但是她发现自己跟着话本只沾了自己是“妖女”这么个边,万千宠爱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容远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引人误会。
天婴甚至觉得他想要故意引人误会。
天婴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天婴觉得他有什么目的,但是却又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作为饕餮正妃的星辰并没有在意饕餮与前面的狐狸精卿卿我我,而是用一双美目看着凝视着她与容远,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瓣。
容远今日穿的也是一身白色的祭袍,但比此前那套低调得多。
天婴的祭袍也是白色,她本不太舒服,穿着这身略显重硕的袍子,爬了几十个台阶,觉得自己有些喘。
她这一喘,身上的香味就更重了一些,容远低声道:“还好?”
天婴嗯了一声,准备继续提着大袍往上爬时,突然看到了大殿之上,妖云密布的天空之中,天空卷起了无数旋涡,风云变幻,狂风作响。
烛比一双本是盯着天婴背影的眼移向天空:“什么?”
苏眉紧握折扇看向容远:“神君?”
青风拔出了自己是长剑,“这是……”
六尾狐妖蹭到了饕餮怀中,“大王人家好怕怕哦。”
饕餮也蹙眉看向天空,眼中情绪莫测。
唯独星辰,眼中露出了一丝激动的期盼,她看向容远,希望从容远眼中看出几分慌乱。
然而,容远神情依然平淡得很。
天婴知道在场之人不是大神就是大妖,能够在他们面前拨云弄日的绝非池中之物。
她紧张之时习惯性地会朝容远身后躲,这次本能代替了思绪,她靠近了容远,容远再次被她一贴,这次他手指动了动,低声道:“你前生也这么黏人吗?”
天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本能地躲在了他身后,刚准备退后,被他不动声色地揽住了腰,她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要知道此刻她还是饕餮名义上的妃子,他一个大祭司,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饕餮面前与自己做那么亲密的动作,这已经不是妥当不妥当的事了。
她想要挣脱,无奈他一点都不松手。
那只修长的手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扣在自己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