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天婴讨厌那首曲子。
曾经她对容远的爱盲目又执着,容远随手改了一支曲子送给自己!
是的, 天婴讨厌那首曲子。
曾经她对容远的爱盲目又执着,容远随手改了一支曲子送给自己, 她就视若珍宝一般。
直到知道自己是他养的祭品的一刻, 才觉得一切是个笑话。
凤囚凰?
他是凤,她却不是什么凰。
而那个囚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囚了她一世,利用她对他盲目的爱。
所以她讨厌这首曲子, 她将这首曲子给了蓝尾鸢, 送去了舞乐坊。
让向来清高傲物的容远的笔下曲成为了那伴着艳舞的莺歌,成为靡靡之音。
她甚至不愿意落自己的名, 而是想到了秀才。
却不想自己一时的任性之举, 可能会害了他。
她如临大敌地看着容远。
若容远真的伤了无辜, 她一定会和他拼了。
容远心中烦躁再次升起。
他觉得可笑,既然被兔子精威胁。
偏偏她被褥都堆在了腰上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
他此刻也并未将目光下移,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脸。
兔子精做事没有分寸没有底线,他倒也不至于。
与他对视片刻, 他缓缓偏过头,从身上再次取下他的大氅, 随手一挥, 大氅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了屏风之后。
不再提凤囚凰之事。
可是心中却依然烦闷不减, 因为他活了这些年, 从未给任何人写过曲子。
却换来她两个字:“讨厌”。
看来前世的自己还真是昏了头。
天婴见他依然没有离开, 而是回到屏风之后,继续看手中棋谱。
她这才冷静下来。
虽然她也并不是完全了解容远,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容远绝不会是为了区区一首曲子, 真下凡去为难一个凡人书生。
刚才确实是自己应急了些。
可是容远为什么明明不可能这么做, 却要说那些话来威胁自己呢?
原来她喜欢猜测他的一举一动,这一世想了想却觉得头疼,她把他那件新给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一旁,自己又缩进了被褥里面。
容远透过屏风,看着她随意扔在一旁的自己的衣服,有一边衣角还掉在了地上,闭上眼吸了一口气。
只装作视而不见。
天婴躺在竹席上跟他耗着,只希望他早些走。
可是她翻来覆去,容远却在里面继续看著书,根本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
天婴不想穿着他的衣服离开,况且自己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划逃跑吧。
虽然她心中还是有些气闷。但是想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知道容远的性格,虽说软硬不吃,但是特别的不吃硬。
如果要是自己和他硬来,始终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唤道:“大人。”
容远看着棋谱,他平时眉眼淡漠,而此刻却带着丝丝冰冷。
直到那声似乎是千回百转的“大人”响起,他眉间的冷意终于散去。
他翻了一页棋谱,淡淡应声道:“说。”
这短短一个字,却也比平常少了几分疏冷,尾调温和了一些。
天婴一听觉得有戏。
然后裹着被子趴了起来,看着屏风后他挺拔的身影,尽量让自己好言好语地道:
“大人,我是不是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容远又翻了一页书,问道:“为什么?”
天婴:???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
她吸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是妖,但也是个大姑娘。在你棋室这么玉/体横陈的,不合适吧。”
听到这里,容远的眉心突然跳了跳,道:“你还真是口无遮拦。”
天婴:“我陈述事实。”
容远目光还在书上:“你那‘玉体’,莫非这也是陈述事实?”
天婴:“……”
容远听她语塞,嘴角微微勾出了一丝笑意。
天婴有了几分恼怒,:“我在这里这么一横,你不觉得碍着你和苏眉大人下棋了吗?”
容远没有理她。
她又继续道:“就算苏眉大人不来下棋,你来个客人什么的也不太好。”
容远:“不会有什么客人进我的棋室。”
天婴:……
是的,容远的性格,一般不让人踏进他的生司阁,更不要说进他的书房棋室了。
天婴又想了想,继续道:“还有青风大人,他进进出出,万一看到我这个样子……”
容远突然嘴角的笑意消失,打断了她:“可以。”
却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前世的回忆涌入了大脑。
……
前世自己就将她打发到了西厢回廊。
因为那里离自己最远。
这一打发就是三个月,直至她害了“相思病”。
容远这才不得不去看了她一下。
西厢回廊内她咬着唇,委委屈屈地哭诉:“我不喜欢在这里,这里离大人太远了!我在这里守一天都看不到大人的影子!”说完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起来可谓是毫无形象,甚至看得到她喉咙里的扁桃体,好在声音并不大,不显呱噪。
而且她说那么坦然,哭得那么直白,
容远每天在朝堂上与各路妖魔勾心斗角;回到孤神殿还要应对那些仙官拐弯抹角地假哭。
他偶尔也会疲惫,这一瞬间她的直白坦荡到不让他觉得厌烦,反而放松了。
就连她哭起来的样子他都觉得有几分有趣。
他道:“平时你可以跟着我,但不准进我房间。”
那时候她眼角还挂着泪水,但是却掩不住满脸的喜悦。
发自内心的喜悦。
……
容远从记忆中出来,想起她当时委屈的模样,她不想去西厢回廊,因为那里离自己太远。
他正要开口,准备整理一个离棋室近的地方出来给她。
却听她自作主张地道:“我觉得西厢回廊挺好的,我去那里。”
容远一听,目光终于从棋谱上移开,隔着屏风移到了她的脸上。
因为回忆而稍微变得柔软的心也一下又冷了下来。
天婴隔着屏风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非常酌定且欢快地道:“大人放心,我会在西厢好好待着,绝对,一定不会来打扰你。”
他捏书卷的手微微紧了一些。
上辈子容远把自己赶到西厢回廊有多决绝,这辈子天婴的请求去那儿的态度就有多诚恳。
但是,久久得不到屏风后面那位大祭司的回应。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是这位大祭司的心才叫真正的难测。
天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年纪有多大,但是想来也早就过来逆反的年岁,不至于说非要跟自己对着干。
然后她转念一想,隐隐觉得不妙,前世和今生大不一样,前世自己傻痴痴地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仰慕崇拜着他。
而这一生自己知道了草种一事,他该不会猜到自己想逃的心思了吧。
她想说点什么打消容远的疑虑,但是,她明白,在这多谋善断的大祭司面前多说多错。
只能哼了哼掖着被子睡觉。
*
而另一面,今日大祭司连夜入宫将一位宫妃从饕餮寝宫接出的劲爆消息传了出来。
虽然完整的消息是:大祭司领孤神旨意召唤一位叫天婴的宫妃为战争祈福。
但是无论的哪一族比起这种听起来没什么可传颂性的正史来说,都更爱那些听起来风花雪月曲折狗血故事。
当然故事中一个是威霸四方的妖王饕餮,一个是不可亵渎的大祭司,所以内容虽然劲爆,但是为了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都只是先说正史,然后再挑一挑眉,递个眼神。
然后私下里偷偷讨论:“不知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红颜祸水?”
“听说长得跟苏妲己一样,美艳绝伦,风情万种。”
“是狐族吗?”
“对,是一只赤金皮毛的千年九尾狐。”
*
而此刻美貌绝伦风情万种的九尾狐苏妲己因为无聊,躺在竹席上不停地交错着手,看着墙上手指投下的阴影,一会儿把它们变成白鸽,一会儿又把它变成狼的样子。
这些都是妞妞爹睡觉前逗妞妞玩的把戏,她蹲在一旁记在了心里。
容远的心思并不全在棋谱上,他这时候想得更多的是千里之外对穷奇的一战。
穷奇虽只十万兵力却都是三界中最亡命的精兵,用斗志残存的饕餮二十万兵力胜他,极难。
看来势必要将自己暗藏的军队调出。
风险与代价确实太大。
他揉了揉眉心,抬眼时看见墙上有了个巨大的手影,一会儿变成了鸽子,一会儿变成了一颗狼头,一会儿又变成一只兔子。
她用双手扮着不同的角色,像是在排一出戏。
一颗夜明珠,一双手都够她玩那么久,虽活两世,却也还是小孩心性。
看着看着容远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