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天婴还在想着双面妖的话:慈悲为怀?心无尘埃?
看来世人对这位大祭司的误解是蛮深的。
他跟这两个词,真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她默默瞥了一眼容远,这时候他正凝望着前方,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这些讨论都与他无关。
这便是她了解的容远。
永远举重若轻,他绝不会让自己深陷泥潭,只会将人拖进泥潭,随便几句话就能将一滩清水搅动成泥潭,让人深陷其中,就如现在这般。
他不仅能够全身而退,而且还将烛比脱下了水,当时“见死不救”的明明还有青风,他却把重点都移在了“同类相食”上。
转移重点,蛊惑人心。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跟在他身后的蓝尾鸢,他故意不拆穿也不甩掉她,因为蓝尾鸢只要抓到机会绝不会让烛比好过。
而至于青风,容远也知晓他就在附近,但他对青风了如指掌,知道青风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出手救自己。
而烛比,烛比当时不下来找自己,她很怀疑是容远故意用了什么方法让烛比不敢下来。
青风也好,烛比也好,都正好突出了他的“慈悲为怀,心无杂念。”
至于星辰公主,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但是以她前世对星辰的了解,她只要逮住容远总会哭诉一番她的惨境,容远正好可以用她合理的拖延来救自己的时间,在最正确的时候出手。
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
天婴豁然开朗。
但是有一点他却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为什么会让烛比不敢下来?
烛比下来,他再带着饕餮来捉奸岂不是更合理吗?
他还亲自下水,亲自把自己捞起来,这对洁癖的容远来说,牺牲未免过大。
天婴着实是想不通,想来想去只想到:或许他有什么别的安排,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饕餮的脸还是阴森森的,要凭借三言两语让他轻易相信,很难。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拂起了容远漆黑的长发。
星辰抽了一口气,蓝尾鸢差点惊呼了出来。
青风:“大人……”
饕餮也把目光移到了容远的脖子上。
容远很白,显得他脖子上那八道抓痕触目惊心。
众人眼中的容远像一块无暇的美璧,不染尘埃不带瑕疵,完美得让曾经的仙界第一美人星辰公主都暗了光,连各色的妖界美人都逊了色。
如今这八道抓痕就像是美璧上的瑕疵,让人唏嘘。
饕餮脸色仍然阴冷,却问着关切的话:“谁胆敢伤容卿?”
容远淡淡瞥了天婴一眼。
众人唏嘘,抓伤神君此事可大可小。
天婴垂下了头算是默认。
双面妖一头雾水,问天婴:“你这是为何?”
天婴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容远却轻描淡写地道:“怕是把我当成了想要冒犯她的狂徒吧。”
天婴:???
他刚才做都那些事难道不是吗?
但是一想,容远确实是个狂徒。
可为什么要轻薄冒犯自己?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他话音一落,双面妖笑了,连饕餮眼中的阴霾都散去了许多,眯着眼问天婴:“所以你就抓伤了神君大人?”
天婴除了承认,还能怎样?况且本来事情就是如此。
突然饕餮大笑起来,“我这容卿,不知多少仙妖想染指他,你倒好,他去救你,你还抓他。”他笑得很大声,好像容远被抓是件很好笑的事。
要知道他遇见容远这些年,可第一次见容远受伤,还是被兔子抓伤。
容远也不生气,神情依然平静淡漠。
有些话说者也许无意,但是听者就极其有心了,一旁的星辰想着容远一根一根擦拭指头的模样,指甲都攥进了手心里。
双面妖:“这不更显出这傻兔子贞烈,心中只有大王吗?”
饕餮听了很是开心,问天婴,“真是这样吗?”
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天婴自然而然地答了这个单选题,“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了这个答案时,容远不动声色地瞟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淡淡的,有些凉意,看起来有几分不悦,但也不知道他不悦什么。
饕餮却心情大好:“你这兔子,总是能让本王觉得很舒坦。”
饕餮准备去扶天婴,却在这时候狐狸精和蛇精匆匆赶来,蛇精用尾巴缠住了饕餮,狐狸精用手搂住了他,“大王,臣妾不能让您觉得舒坦吗?”
饕餮:“舒坦舒坦。”
饕餮搂着两个美人没有回蟠桃宴,而是直接去了寝宫,这事看上去就这么不了了之。
饕餮都走了,这戏也没必要再唱下去,众人纷纷离开。
烛比离开时却引来了一些审视的目光。
有的事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土里的时候,大家虽然知道有它的存在,却没有在意它,但是一旦发芽破土,就很难无视。
烛比这些年虐杀了不杀同族,这些事在场的妖魔也是有耳闻,但是因为烛比军功赫赫位高权重,所以大家也不敢敞开名言,今天借着这个契机,倒是开始讨论开来。
天婴这才发现自己还裹着容远的大氅,立刻准备将它褪去。
容远的这件大氅极为庄重,在敞开的一瞬间露出了她里面轻薄的衣衫还有若隐若现的身躯。
那是妖女的身躯,玲珑妖娆。
或许有了对比,这一下视觉冲击更大,青风直接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苏眉倒也避讳地转了过去。
毕竟比起妖,他们这些仙族还是要保守一些。
天婴不以为然,正准备把这大氅脱下时,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一勾,握住了大氅的两襟。
天婴有些莫名其妙,一抬头,对上了容远琥珀色的眼。
是容远,他正看着自己。
目光里情绪不明,但是却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风一吹,桃瓣飞舞。
一瓣又一瓣,粉色的花瓣落在他漆黑的发间,落在平直而宽阔的肩上。
落在他握住自己衣襟的手背之上,又从冷白的皮肤上渐渐滑落。
难得的,天婴见到他被这些外物沾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