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与他彻底两清。
容远一步一步靠近,天婴一步步后退。
容远本就身姿倾长,与她相比更是高大,他身形落下的阴影笼罩着她,而她仰着头,眼中既有倔强又有惶恐。
终于直到后退的她后背被定住的妖兵的矛头抵着了背心,容远才停下来。
容远将她轻轻往前一扯,远离那尖利的矛头,而这一扯两人离得更近了,天婴只差撞在容远身上。
然而容远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恰到好处地控制了两人的距离,相隔一拳。
他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温度,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草香。
他低头冷冷凝视着她,双目如风雨欲来的海平面。
因为他离得太近,因为他垂着头,呼吸略过天婴的头顶,她偏开了头,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只要你救那个孩子,我保证百年后一定心甘情愿地作为祭品。”
容远双眸微微一动,眼中的安涛汹涌化为了一丝诧异。
“为了一个人类,你何以甘愿至此?”
为何甘愿如此?
天婴其实也问过自己。
她日日夜夜守在无妄川边,为他茶饭不思,明知他不来却寸步不离的时候,她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
何以甘愿至此?
不仅因为喜欢他,还因为他曾经从烛比魔掌之中救下了狼狈不堪险些被虐杀的自己。
话本子里说,善妖是知恩图报的。
她觉得她该是这样一个“善妖”。
前世她最终跳下祭坛,不仅仅因为对世间没有眷恋,不仅仅因为意难平,还因为不想欠他这一条命。
想与他彻底两清。
重活一世,她才发现真正在意她对她好过的人,只有妞妞一家,而且没有妞妞自己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间,哪里还有现在的自己。
她上一世可以为容远活成那样,这一世为了妞妞又何尝不可?
“因为她是我恩人,也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前世的对容远的委屈和不甘,对妞妞的歉疚和懊悔就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一下子夺眶而出。
容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没理由的委屈和控诉是冲着自己而来。
泪水掉下来的一瞬间,容远施了个法术让它们溅在自己手背之前变成水汽蒸腾,但蒸腾的水汽在靠近他皮肤的一瞬间,他的心微微一动。
这奇怪的感觉让他眉头微微一蹙。
随即淡淡道:“可。”
他同意得太快,天婴有些诧异。
他抬起了捻着发钗的那只手。
他动作虽然从容,但天婴却觉得汗毛竖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想避开,但是他攥着自己的手臂,根本避无可避。
只见他将发钗停在自己的头顶。
而天婴此刻憋着呼吸,紧张得一动不动,觉得他随时随刻会用钗子刺穿自己头皮。
“要想那孩子长命百岁,你最好也长命百岁。”
容远声音柔和而平静,天婴却觉得一股凉意串上了心尖。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也就是说若她有什么意外,他会让妞妞跟自己陪葬。
容远做得出这样的事。
她捏紧了掌心,道:“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容远在耳边轻笑了一声,“嗯,很好。”
说罢,他轻轻将发钗稳稳地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此时扶桑树被风一吹,发出好听的声响,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了两人之间。
阳光后的带着透明感的容远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下次不要摆弄那么危险的东西。”他声音清冽又带着磁性,会让不了解他的人遐想连篇。
这时的他离得很近,天婴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的胸膛,他衣襟一层一层,一丝不苟,月白色的外袍上面绣着浅蓝色图腾,而自己今天穿的是蓝底白花的裙子。
她原来总是心机地变着花样穿和他搭上边的衣服,比如他穿白底红边的长袍,自己就会穿红色的裙子,他穿紫袍那自己也会在配饰上与紫色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