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来说,这是一场战斗。
直到弹了最后一个音,她展袖缓缓收了手。
整只曲子靠天婴一力撑到了最后,落幕之时整个舞乐司都惴惴不安。
她神情却从容淡定,与她那张带着稚气的脸格格不入,花红柳绿的艳丽妖女之中,一身蓝衫的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展袖之时若一只蓝色蝴蝶,只是十指之间落下的血滴,还有满琴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周围异常安静。
天婴缓缓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周围,才发现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
她前世都是默默无闻地跟在容远身后,在他的荣光之下。
此时此刻她才觉得有些紧张,红晕爬上了她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她一双幼犬般的眼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却一眼看到了容远,他撩起了眼皮,那双冷漠的眼淡淡看着自己。
曾经为了容远能够看她一眼,她真的是使劲浑身那本就不多的解数,怒刷了多少存在感。
而这时与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那双幼犬般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移开了与他相接的目光。
她眼中那一瞬间排斥和恐惧太过强烈,容远虽然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细究,因为他并不在意。
周围依然安静,天婴也不知道刚才这个场子自己算不算救起了,不知道饕餮下一刻会不会下令把他们就地正法。
这时掌声缓慢响起,是饕餮。
“弹得好!”
整个舞乐司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蓝尾鸢都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烛比显得沉闷和懊恼,但是看天婴的目光更加灼热了不少,特别是闻到她的血腥味,他体内冰冷的血液沸腾,觉得周围的美人都索然无味了。
而天婴此刻心没有落下,一切并没有结束,妞妞还在餐台之上。
饕餮指着天婴突然道:“你这小妖表现不错,抬起头来我看看。”
天婴立刻收回目光,不得不抬头。
她们这群女妖都是献给饕餮的美人,不过入不了饕餮的眼,这点她倒不担心。
果然,饕餮看着她哈哈笑道:“你这小圆脸挺别致的。”
天婴:……
饕餮心情甚好,笑问容远“这小妖有点胆色,大祭司最识音律,不知觉得她弹得觉得如何?”
容远:“尚可。”
曾经的天婴日夜练习,十根指头起了厚厚的茧,偷偷不知道哭了多少次鼻子,只为得他一句夸奖,他却最多只是一句不冷不淡的“尚可”。
如今,还是这句漫不经心的“尚可”。
只是天婴已不再委屈,也不再在意他的评价,甚至想冷哼一声。
饕餮却不这么想:“能得容卿一句‘尚可’那就是‘非常可’,谁说我妖族不擅弦乐,我看我妖族人才辈出,赏!”
妖族在风雅上向来低仙一等,不要说妖,就连人都比他们强,如今这兔妖算是帮他涨了脸面,他心情大悦,下令大赏。
心情一好,便就饿了,他道:“怎么还不开菜?”
饕餮拿起巨剪走到了一个孩子的面前,那孩子吓得两条腿瑟瑟发抖。
天婴此刻只想冲上去与饕餮同归于尽,而她自知上去只是找死,整个仙宫唯有容远能阻止饕餮。
她看向容远,而此刻容远面不改色地看着饕餮,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无数想法在天婴心中翻腾,容远会不会出手相救?
她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
与容远相处百年,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她知道,他是一个善于权衡利益得失的人。
“如果舍弃一百人能救一万人,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一百人。”——这是他的人生法则。
他的局布得长远,他要杀饕餮,但是一步步将他包围,然后一击致命,让他无法反击。
此刻为了这群孩子得罪饕餮,打草惊蛇,对他来说不值得。
饕餮看向对面那些一个个脸色发青,全身发抖的仙官,道:“怎么?尔等有何不满?”
一仙官正要站起来,便被旁边的压了下来,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饕餮更是得意道:“不忍心?不如这样,如果你们谁来代替这群人族幼崽,本王就放了他们。”
所有仙官一个个咬牙切齿。
饕餮高声道:“尔等平时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吗?怎么都成缩头乌龟了?”
突然他转身一把抓起星辰的下巴,“爱妃是仙帝独女,理当最是心慈,不如爱妃先来?”
被掐得脸颊变形的星辰惊恐地看着饕餮,最终咬着贝齿,缓缓闭上了眼,一张美丽的脸上尽是泪水。
饕餮对她反应很是满意,立刻大笑,最终把她往椅子上一推。大笑道:“开宴。”
容远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指头上的白玉扳指。
只听一个细软的声音响起:“我来换。”
容远第二次将目光移到了那蓝衣的小兔妖脸上,这次目光稍微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