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只知道,在黥人咒上身、又莫名其?妙离她而去后,在她被师父禁止下山后,她再没有回?到月枯村了。
十四岁时她第一次行走人间,选择的是?绕过月枯村,绝不靠近。
此时此刻,缇婴从地缚灵的记忆中看?到,在双方平安无事的那些年,死魂们在月枯村慢慢形成了地缚灵。形成的地缚灵意识浑噩,惧怕人类,并不敢露面。
地缚灵想成为真正?厉害的恶鬼,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
此时显然不是?它报复缇婴的最?好时机。
但是?十几天前,有一位通体笼罩于黑袍下的道人,来到了方壶山,寻找到了月枯村。
道人干哑的声音告诉地缚灵:“缇婴快要?来这里了。她实力越来越强,你们若想报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藏头藏尾的道人离开后,地缚灵果然见到了缇婴。
地缚灵展开了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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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睫毛轻轻一颤。
那浑身罩着厚氅衣、面容躲在黑袍后的道人……怎如此眼熟?
是?了。
在梦貘珠织就的柳叶城那个十年一梦中,秽鬼潮来袭时,有一位道人去到军营,告诉韦不应施展人祭的手?法,将十万生人变成鬼怪。若非缇婴解救,如今那些鬼魂依然被困于古战场。
缇婴若有所思。
藏头藏尾、看?不清脸的道人,出现在不同的故事中,会是?同一个人吗?
若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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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声音将缇婴唤回?现实:“小婴,好了吗?”
缇婴抬头。
她看?着戴着风帽的安静师兄。
她眸子轻轻闪了一闪。
缇婴偏脸问?:“我看?好了,你想看?吗?”
江雪禾摇头。
他?轻声细语:“你看?就够了。若有想告诉我的,告诉我便是?。”
缇婴问?:“那万一我没有想告诉你的呢?”
她眼神叛逆、反骨、警惕、审度。
江雪禾仍是?温和:“不告诉也?无妨。”
他?指指淬灵池:“淬炼灵力,更加重要?。”
隔着风帽,江雪禾看?到缇婴眼眸闪烁,脸上表情也?阴晴不定。
她眼睛盯着他?的风帽看?了半天,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嗯”一声,转身朝身后的淬灵池走去。
江雪禾又叫住她。
少女回?头。
江雪禾温声:“可以把梦貘珠给?师兄用一下吗?你去享用淬灵池,我帮你护法。我想先通过梦貘珠,找一下青木君的踪迹。”
缇婴“哦”一声。
她满不在乎,随手?一挥,将怀中的梦貘珠抛给?了江雪禾。
他?安然收好。
缇婴见他?那副模样,心中不屑地哼了哼:装什么装。
装得这般人模人样,可她记忆回?来后,清楚记得一切——
她记得江雪禾是?如何将她困于怀中,如何掐着她的下巴说“我才是?你的家人”;
她记得他?那一瞬悠然气度后掩藏的杀戮心、暴戾魂,她也?记得他?扣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诱惑,逼迫她与他?一道驱咒杀人。
生就恶鬼魂,却总在伪装娴雅良人。
糊弄她罢了。
缇婴因发现师兄的一点真面目,而心中生起些窃喜。这短暂的窃喜,战胜了她因地缚灵而产生的烦闷暴躁感觉。
缇婴若无其?事朝淬灵池走去,眼中丝微的调皮笑意在扫到地缚灵虚弱的身形时,又忽而一滞。
她脑中想起了一件被她从未在意过的事:
月枯村的当初村民们,是?从哪里得知的十方俱灭黥人咒?
当初她被献于祭台上,隐约听到村民们邀功,问?话“道长”。
那道长……和十年前出现在人祭场、十来天前出现在月枯村的道人……该不会都是?同一人吧?
缇婴的脸色,重新沉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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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一直在观察缇婴。
她面色忽热忽冷,让他?琢磨不清。
他?不知她在经历地缚灵的事情后,会心情如何;又如何看?待他?这个表里不一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