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把药留着见牧长觉,所以我在飞机上没吃。但是我把药都弄丢了,我连一次体面的告别都做不到……我又没有跟他好好告别。”燕知说着,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滑,把面罩里面全打湿了。
“这不怪你,不难受了宝贝。”有手指帮他轻轻擦眼泪,“我们天天现在不舒服,不想牧长觉了,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昨天我在飞机上,”像是一种见不到真人的代偿,燕知下意识地紧抓住手里的衬衫,“我没控制住,又看到我妈妈了。”
“慢慢说,天天在飞机上不舒服,看见妈妈了,然后呢?”燕知熟悉的手护着他的后颈,安抚地轻揉着。
“那时候我跟她吵架,然后晚上我回家就看见……”燕知在一个临界点哽咽,“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要找牧长觉,因为我把牧长觉看得最重,所以让她觉得生活没意义?”
他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我感觉我活成了两半,但是不管其中的一半怎么提醒我‘是我爱牧长觉害死了妈妈’,另一半都那么不知悔改地想要他。”
他一眨眼就就掉眼泪,“我想了一个办法,我能见到牧长觉但是又不算去找他,可是我现在彻底不能见他了。我不可能告诉他我疯了。”
他对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抬着一点头,含着满眼的茫然,“我就是罪有应得,对吗?”
“不是的天天,”牧长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你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你的爱是最自由最珍贵的,和你爸爸妈妈之间的爱情是平等的。而且如果一定要追究一个对错,那也是牧长觉先爱你的,绝不能怪你。”
“牧长觉没错。”燕知低着头掉眼泪,“只是我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呢?”对方一直用纸巾轻轻贴他的眼睛,舍不得蹭,“天天不相信他?”
“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错。”燕知摇头,声音渐渐干脆,“而且我以后都好不了了,我不能让他知道。”
那个声音轻声说:“就算不是他的错,但是他是牧长觉。你现在难受,他应该承担对吗?谁说我们好不了了?我们只是生病了,慢慢养就好了。他不是说如果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就让他天打雷……”
燕知摸索着捂住他的嘴,眼泪大颗地往下掉。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我不需要他,我没有需要他。”
“好不需要他,我们不要他。”一双手臂绕着他温柔地哄,小心地顺着他的后背,“我们缓缓,没事儿了。”
被情绪燃烧,燕知的精神很快不够了,他把眼睛压在身边人的侧颈上歇了一会儿,“牧长觉,我眼睛好疼。”
“不压了宝贝,放松点儿我看看。”温凉的手指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地让他向后仰,“吹吹好吗?”
很微弱的风,有点温暖,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不哭了,我刚才听医生说了,我们就是急坏了,过几天就好了。”那个声音极为温柔,“不害怕,我一直在旁边。”
即使稍微冷静下来,燕知还是忍不住地伸手抱住身边的人,“不舒服。”
四下没人,他完全放任了自己。
“给我们嘴巴润润好不好?”对方轻声征求他的意见,“我喂。”
以前燕知生病,牧长觉也喂过他水。
燕知记得是什么感觉。
反正往后也见不到了,燕知想,反正又不是真的。
糖水随着温暖的口腔渡过来,燕知不由自主地吮吸。
水都喝完了,燕知还是不想停。
他像是一个过度戒断的成瘾者,终于放弃了回归所谓的“正轨”。
燕知在那个吻要离开的时候伸手搂住对方,不让他走。
“手不动宝贝,等会儿跑针了。”对方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停止了远离的动作,“我不走。”
然后他爱惜地托着燕知的后脑,顺应着他的索求。
但是燕知气短,亲了一会儿就喘不上气,呼吸节奏明显快了起来。
这次对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燕知不情愿,“我还渴。”
氧气面罩被重新戴上了。
“缓一会儿,”对方的声音极尽温和,“天天什么时候想喝,我不都在吗?”
这个问题让燕知心安。
确实。
只要他想,这个“牧长觉”就一直在。
他又在那副肩膀上靠了一会儿,刚感觉稍微好一点,就听见“牧长觉”问:“愿意稍微吃一点儿东西吗?天天睡了一整天了。”
燕知戴着面罩,往他肩窝里躲,“我肚子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是不是饿的?”幻象就是很方便,只要一个转念,那只手掌就已经变得温暖,熨帖地护着他的肚子。
“我喂天天吃,就吃一点点,如果不舒服我们就立刻停,一口都不吃了,行不行?”
燕知还是犹豫,“我以前有时候一天不吃,突然吃总是会很疼。”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像是一段读取卡顿,然后又低声哄:“我们慢慢吃,我跟你保证不疼,好吗?”
燕知想了想,都不一定是真的有吃的。
他松口了,“你也吃吗?”
“我陪着吃,天天只用靠着我休息就行,好不好?”他一直劝,声音有点着急了。
“那吃一点儿。”燕知点头。
他吃东西费劲,因为确实没胃口。
对方把每一口都分得很小,像是喂雏鸟一样,一点一点等他吃完一口休息一会才继续。
燕知挺努力了,也只能吃下几口面条和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