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所有人领课本,校服和军训要用的迷彩服。
谷雨没再和裴知行有任何交流,她觉得脸疼,干脆缩脖子做人。
咋就那么巧?背后说人家结果被本人抓包......
果然啊,重点班不是那么好呆的,早晚都会有报应。
放学时间是五点半,下了公交接近六点,这个时间胡同是最热闹的。
吃过晚饭的老人们领着自家小宝贝在外social,居委会为了方便特意在胡同口搭了几张方便喝茶说话的石桌和棋桌,这会儿也坐满了人。
谷雨和相熟的老人依次问好后站到了正思考棋路的老人后面,也不出声,安安静静地看棋局。
老高头蓄了长胡子,想事的时候就喜欢薅,桌子上胡子落了好几根,棋却一直没落下来。
察觉到自己后面来人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于是求助般看向谷雨。
谷雨给了他一个置身事外的眼神后继续往家走,老高头刻意抬高点声音说给谷雨听,“今晚好像做了点酒酿圆子来着,还剩了一碗。”
谷雨脚步没停,但指了指墙上已经斑驳的马画,假装无意间说道,“这个马呀,怎么不跳呢......”
后方传来老高头兴奋的一声“将军”,和着对面陈大爷的一声骂街,谷雨笑笑,反正自己夜宵到手了。
到家的时候,奶奶秀珍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谷雨把书包扔在玄关扑到沙发上就是一个板鸭趴。
秀珍早习惯了她这一系列操作,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头,问,“今天开心吗?”
“还行。”谷雨脸闷在抱枕里,声音瓮声瓮气。
“秀珍,”因为觉得自己会被叫老,秀珍从来不让谷雨喊她奶奶,“你说该怎么让一件事翻篇呢?我在同学面前办了一件蠢事。”
谷雨使力抬起头,“其实也没多大事,但我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秀珍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大人们如果闹了不愉快,他们会先道歉再组个局,一群人呢,喝嗨到称兄道弟找不着家在哪的程度,再顺嘴一提,这事就过了。”
秀珍抬手顶顶她额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懂否?”
谷雨笑笑,“懂了。”
明天要军训,裴同学受伤了不方便,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同窗爱。
军训时长两周,在最后一天,也就是第十四天,会举办一场军训汇演,是新生入校后的第一场大型活动。
临川的八月太阳最毒,半天下来,方队里哀鸿遍野,纷纷吐槽学校不做人。
当然,除了吐槽,还有羡慕,对一位裴知行同学的羡慕。因为他的伤,杜微特批了他请假条在家休养。
于是,裴同学除了在报到那天短暂地露了个脸之外,就没再出现在学校里,真可谓羡煞旁人。
谷雨:“......”骚不过学校,另觅良机吧。
一天下来,没准备防晒霜的谷雨骂了自己无数次,脸好像有点被晒伤了,又红又疼。
早就听说军训会黑两度,谷雨本身皮肤白,但对晒得黑不黑没什么特别大的执念,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但是,除了晒黑,还有晒伤这一选项,这怪她自己不多了解。
青春期的女孩,说一点不爱美那肯定是骗人的。谷雨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她现在就处于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状态。
一方面,爱美意识开始疯狂觉醒,而另一方面,又眼高手低怕打扮不好遭人笑话。最理想的就是,悄悄变美然后惊艳所有人。
比如某一天,同学突然指着你说,你最近怎么变好看了呢?然后你摆摆手装逼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最近吃得比较好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来商场,买给自己一件称得上是化妆品的东西。
谷雨是有点不知所措的,和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在学校厕所里面对脏掉的校服裤的不知所措差不多。
即使后来有秀珍教,但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一直觉得,女孩的第一件化妆品是和第一次生理期一样重要的事情。没想到,依旧是这样一个匆忙的情况下。
当时的她对那些有名的潮牌和商场知之甚少,也是在很久之后,她知道,原来那天她瞥见却不懂的英文是一个绰号香奶奶的奢侈品牌。
商场里明亮柔和的灯光把她的慌张无措映照得分明,就好像小时候,你强行被父母拽到酒桌前向不熟悉的大人们问好。
你不懂他们的觥筹交错,他们也不懂你的惴惴不安。
在这样一个匆忙孤单的时机,她得承认,她有点难过。
夏天的白昼总是格外长,折腾一趟到晚上七点多,天还是有亮光的。褪去白天的燥热,伴着偶尔吹来的一缕风,走在路上清爽又惬意。
谷雨住的地方叫向阳胡同。附近那一片儿都是有很多年历史的老胡同,里面藏着很多好吃的苍蝇馆和宝藏小店。
尤其是胡同口水果店的水果,便宜又好吃。夏天的时候把西瓜吊在井下凉一会再切,一口咬下去,一整天的燥热都消失不见。
想着想着,谷雨手拎着东西,脚不自觉就往那边儿去了。
在胡同口,看见有人从对面方向走来,随着人影逐渐清晰,谷雨认出,是那个两天来多次停留在自己脑海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