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临走前拉着男童,和他说了几句话。
小殿下,请您放心。江仙人一言九鼎,有他在,只要您不自揭身份,即使下了山也不必东躲西藏了。
男人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锦囊:里头藏着一些银票,一些救命的药方,还有夫人留下来的玉玦不是在下不放心江仙人,只是江仙人常年隐居深山,有些事还是得您自己拿主意。
男童接下那个锦囊,刚拆开就闻到一股兰芷的冷香,果然有一枚玉玦。
这是他母亲常戴在身边的东西。
男童紧紧攥住锦囊,他偏过头咬了半天的牙,终究是挤出了一句:多谢。
男人走了。
剑客不知何时从松树上翩然而下,缓步至男童身边。
不再留留他么?
男童出乎意料地极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将锦囊塞进了胸口的衣襟里,回答:为什么要留他?
剑客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不愿意离开他。
男童摇头:不会。
他已经不会再依赖任何人了。
小小年纪,倒是很有韧性。剑客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赞许他,将男人的事一笔带过,以后咱们就是师徒了。
男童一愣:是。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剑客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线冷淡,这句话里竟然有些隐隐的无奈,为师姓江,名逾白。仙人只是江湖戏称,当不得真。
别怕。以后有师父在,没人能欺负你。
即使已经决定自己不会再依赖任何人了,但也许是飘渺山云海的风太大,此时的周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眼眶有些热。他感受着头顶的触感,一时间有些无措地想挣脱开,却又不知为何挪不动脚。
我姓周,名琰。
好。阿琰。
章节目录 一
大雪纷纷。
江逾白睁开眼,发现自己瘫坐在一辆马车旁,一片清绵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胸口。他抬手去拂,白玉一般的指尖上染着一层薄红。
呼吸间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一阵刺痛,喉咙瞬间痒意迸发开来。
咳咳江逾白捂住嘴,俯下身,只觉得要把腐朽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算舒服。
公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仆从跪在他身旁哭嚎在这冰天雪地里居然也只穿了身褐色短褐,看着布料也过于轻薄了些。他脸颊额头几道淤青,却还是伸着孱弱的双臂挡在他身前,愤然道,你们想干什么!是想把我们家公子逼死吗!
几个家丁模样、手握长棍的魁梧男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围拢来的脚步都因这小子声嘶力竭的呼喊迟疑了一瞬。
他说得没错以这位少爷的气性,能坚持到现在大抵也是个奇迹了,再逼下去怕是真的要来个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可还想要端这碗饭吃呢。
于是为首的家丁脸色缓和了一些,挥挥手让属下武器都收了起来: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公子,我们绝无此意。老爷也是为了您、为了整个萧家好,才派遣我们请您回府的
他放低了姿态,往前走了两步,一身白衣坐在雪地中的年轻公子抬起了头,双颊仍晕着病态的酡红。明明是皎若明月的气质,隐隐闪着泪意的一抹余光流转,却力压一片江南春色。
家丁一时看得愣了一瞬间,心里暗叹难怪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二少爷带回来。
还得护住他一张脸、一身如玉通透的皮骨可看他这幅病入膏肓的模样,怕也是半片身子缠上了缟素,就等着入土了。
家丁心下有些埋怨这公子的不识时务,严冬腊月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也不知自己能膈应的着谁
好。对方缓和了喘息,低垂了眼睑,淡漠地道,我跟你们走。
仆从哭着扭头去看年轻公子,神情比他还要绝望。
家丁松了口气,面上带了笑容,看着江逾白支起身子缓缓站起来只觉此刻即使他形态狼狈、衣袖凌乱,也别有一丝风情。
嘭。
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家丁的视角瞬间天地倒转。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却还是半身一麻,不妨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淡淡的阴影慢慢笼罩住他。他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只见轻薄的白色衣角缓缓拂过,背上一沉、
对方似乎是一脚踏到了他的背上。
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一幕。
既然是请,就该有请的作态。对方如履平地,施施然踏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
现在就不错。
众家丁:
满脸鼻涕的仆从:公子等等我!
扑在地上的男人:艹!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不顾仍有些麻痹的双臂,想掀开车帘给江逾白一点颜色看看。属下却急忙拉住他:算了
回忆起年轻公子登车前轻飘飘的那一眼,裹着厚棉衣的家丁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眼神凉薄如剑锋一闪而逝的光华,锐利背后又是深山雪谷一般的空阔无际仿佛取走眼前几人的性命,只是随手挥散一抹浮云那么简单。
家丁暗自咽了口唾沫:这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