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在丹凤眼的轮廓之下,清澈明亮,像是被潭水浸在沙石底的黑曜石,只看一眼,就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林素像是被摄走了心魄。她心跳胡乱跳了一下,在这种胡乱跳动中,林素急速收回了她的视线。
“准备好了么?”林素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相比陶牧之的装备齐全,林素则穿的十分随意,她穿了一身运动套装,上面是连帽卫衣,下面则是灰色长运动裤。
她头发仍旧扎成了个丸子,纤细的身体在宽大的运动服下运动着,像只在做广播体操的小仓鼠。
望着她嘿咻嘿咻地甩着手,陶牧之想起刚才与她对视时,她匆忙收回的视线。他眼眸敛起,微勾了一下唇角,道。
“准备好了。”
得到陶牧之准备好了的信号,林素刹那间燃起了好胜心,她虎视眈眈地望着远处的山顶,一脚已经先迈在了陶牧之的前面,道。
“那走吧!”
说完,林素“嗖”得一下冲上了爬山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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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觉得自己应该在一开始爬山的时候就科学规划一下的。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才爬了二分之一,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相比她的气喘吁吁,陶牧之步伐稳健,步调稳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匀速往上爬着,脸不红气不喘。
林素望着陶牧之前行的背影,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鼓了鼓气,继续开始往上爬。
林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菜!
她记得在上初中的时候,爬林龙山还是学校秋游里的一项竞技项目。林素也是每次都冲在前面,每次都能爬个第五第六的。可是就刚才开始爬山的时候,她刚往上冲了一分钟,她就眼冒金星了。
是老了吗?
不是,她才二十二岁啊!
按理说她现在比十几岁的时候体力更为强健才对,爬得更快更有力才对,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死样子。
林素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想。
林素现在这个样子,和她两年间的心理疾病有关。这场心理疾病持续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她昼夜不分,酗酒抽烟,不好好吃东西,也没多少睡眠,她的身体在无形之中是在亏空的。
人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像是一根蜡烛。随着时间推移,人在长大,变老,蜡烛在燃烧。这种燃烧是很公平的匀速燃烧,但在这两年里,林素的燃烧是加速的。
林素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以最快的速度消耗和枯竭着,但是她不在意。她都不在意死,怎么会在意她的身体这么强大的亏空呢。
可是现在,林素爬着山,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虽然她的心理疾病还未完全恢复,可是在认识陶牧之之后,她的燃烧速度好像又恢复到正常了。
她很庆幸她恢复了正常,同时庆幸那两年她如此作死,她虽然身体有些亏空,但是却没造成什么很严重的威胁健康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中,林素的心态已经有了很重要的变化。
她变得开始关注她的身体健康,同时会想着如何去弥补那两年带给她的身体亏空,这种变化来源于她心态的变化,因为她的心理慢慢健康了起来,她不想死了。
她的这一切的变化,开始于与陶牧之的相识。后来,陶牧之与她切断了病患关系,但却没有切断与她的关系。两人始终有什么事情,被捆绑在一起的。这样纠纠缠缠到了现在。
陶牧之不是她的心理医生了,可是她的心理变化却都是来源于陶牧之。
她觉得她的心理疾病像是拍片子时,暴露在x光片上的病灶,漆黑一团。在和陶牧之认识到现在,她的病灶一点点变暗,消失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的病灶就会被完全根除了。
而完全根除之后呢?陶牧之会去哪里?她会和陶牧之变成什么关系?
思绪不知不觉间飘到这里,林素想得有些失神,甚至忘记了她正在爬山这件事情。
两人从一开始爬山,爬山的速度就一直不算快。开头林素短暂地快了一会儿,不到一分钟,她就一阵头晕缺氧,老老实实地降低了爬山速度,跟着他一起科学爬山。
陶牧之确实是在科学爬山,从装备,到准备动作,到现在爬到三分之二的路程,他整个人的速度和他的外形甚至有些不匹配,均匀的慢吞吞。
而就是这么均匀的慢吞吞,林素还有些跟不上。他在前面爬着,林素就在后面跟着。这三分之二的路程,林素至少偷偷摸摸休息了两次,每次她休息,陶牧之就当没看见,稍微放慢些速度,等她休息完,追上来后,他再把速度调上去。
可是林素这第三次的休息,时间稍微长了些。甚至于说,陶牧之怕两人距离拉太远,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可是等了一会儿,林素还是没跟上。陶牧之站在那里,最后回过了头来。
他回过头来时,刚好看到林素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山石上。在坐下的那一刻,她也抬头看向了他,两人目光一对,林素抬手扇了扇发红的脸,道。
“我爬不动了。”
开始了。陶牧之想。
两人认识这么久,陶牧之又曾是林素的心理医生,他是深知林素的心理变化的。
她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所以在开始爬山时,她占据先机,快速往上爬了一分钟。后来因为自己过于弱鸡,不得不学着他开始匀速慢速的爬行。
就算是降下了速度,只要她还在爬,那她就是比陶牧之厉害的。因为在举重运动中,若是两个运动员举起的重量相等,那得金牌的就是那个体重低的那个。
她比陶牧之体重低体型小,他爬得上去,她也爬上去了,那她就是赢家。
但是能和陶牧之一样爬上林龙山并不是那么容易,林素在爬了一会儿后,就休息了第一次,她没有放弃。不一会儿,她爬着爬着,偷偷摸摸休息了第二次,她还是没有放弃。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林素坚持着自己不休息第三次。
可是那个石头看上去真的太好坐了。她过去坐下,一坐下,这种休息的舒适感和爬山的疲累感相对比,林素的思维观念一下就转变了。
她何必跟陶牧之一般见识,爬山就爬山嘛,争什么输赢呀。
所以第三次,她大剌剌地就坐在那里,迎接着陶牧之的注视,坦然地接受陶牧之乜视着她的这只弱鸡。
弱鸡好,弱鸡妙,弱鸡爬山一点都不呱呱叫。